沿着朱雀大街,一路駕馬車駛進巍峨宏大的皇宮内,處處紅牆金瓦、翔鳳雲龍,讓人望而生畏。
宣政殿内,皇帝威嚴的面龐被冕旒擋得嚴實,看不清神色。
隻能聽到她嚴肅的質問聲,令人不寒而栗:“你把兵權還給蘇卿了?你當真不知孤允你娶他的苦心嗎?”
姬成瑜跪在階下,聞言活動了下麻木的雙腿,委屈道:“兒臣知道,但兒臣又不會練兵,如何能守住兵權。”
“放肆!”皇帝一掌拍在書桌上,沉悶的響聲回蕩在偌大的宮殿裡。
宣政殿内冰塊不斷,本該是沁入骨的清涼,此時衆人卻無端覺得有些燥熱。
服侍的宮人頓時低垂下頭,生怕目睹帝王怒火。
唯獨姬成瑜神色自若,她喚來旁邊的宮男:“小美人,給我個墊子可好?”
她捧着心口,故作矯揉造作:“我都跪了一個時辰了,傷在我身,痛在母皇心啊。”
宮男猶豫,見皇帝不言,小心翼翼地遞來圓墊。
姬成瑜飛快墊在腿下,擡頭對母皇哂笑。
“兒臣就知道,您不舍得兒臣跪在冰冷的玉石階上。”
皇帝不語,冷眼旁觀這一幕,倒是沒反對她面聖時也這般放肆。
說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皇帝縱有百般帝王心術,面對自己不成器的親生女兒,還是不忍心的。
宮人矗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喘,一時間大殿内緘默死寂。
良久後,姬成瑜聽見上方傳來微弱的一聲歎息,她頓時理解母皇的心思。
這是不再責怪了。
姬成瑜順着皇帝遞出的台階走,她起身挪到母皇身旁,耍賴說:“兒臣知道母皇是為了兒臣打算,兒臣萬分感激。”
“但您也知道兒臣水平,我本就不善帶兵,不如讓将軍繼續掌控兵馬,他還可以保護兒臣。”
姬成瑜想得很清楚,自己既不想造反,何苦辛勞收複蘇玉宸麾下兵馬,她隻需要确保邊境軍不會背叛即可。
知人善用,她總不能讓蘇玉宸閑在家宅裡,委屈了他,對自己又沒什麼好處。
如今的局面對雙方都有利。
這是她深思熟慮過後的決定,自不能因為母皇一問,就出爾反爾。
“不像話!”皇帝厲聲诘責,她皺起眉,心中卻在思量。
她這幺女自幼聰慧,可惜一場大病讓她自此體弱,前些年總歸是省心的,這幾年越發放肆不羁,不堪大用,哪有一點為自己分憂的意思。
姬旭堯蠢蠢欲動,照兩人性子和體魄考量,她确實屬意姬旭堯,這也是她在背後做了這麼多小動作,皇帝始終對她不置可否的緣故。
不能讓她這兩個孩子之間鬧得太難堪,以免後面無人能鎮住姬旭堯,她就仗勢妄為了。
但她太過清楚她這三女兒的秉性,若是她繼承大統,首要做的事便是鏟除異己,哪怕姬成瑜還未入朝堂,礙不了姬旭堯的路,她恐怕亦會為了鞏固自己權力而趕盡殺絕。
她總要為幺兒謀個生路,比如,讓蘇玉宸手中的兵權成為姬旭堯動手的阻礙。
蘇玉宸性子忠貞堅毅,既然他已然成為姬成瑜的侍郎,總不會背叛這孩子。
說到底,兵權到底在誰手中,也沒那麼重要了。
片刻後,皇帝應允:“你可要看好你這側夫,萬不可讓他生出什麼别的心思。”
皇帝這是在敲打,姬成瑜故作不知,懵懂道:“蘇将軍能留下兵權,已是感激涕零,自不會有什麼怨怼。”
皇帝輕笑一聲,算是同意她這番話了。
“你回府吧,早日入仕為母皇分憂,别整日混在街巷招貓逗狗了,看着臣子送來的那些彈劾孤就心煩。”
“兒臣謹遵母皇教誨。”
姬成瑜眼眶一熱,借着行禮的功夫拭去眼尾水汽。
這般拳拳愛兒之心,她怕是不得不辜負了。
姬旭堯狼子野心,就算母皇對她縱容,她也生了謀逆之心。
不争,便是死。
若是姬成瑜能掌控局面,那便是萬幸,如若不能,她們就隻剩,兵戈相見!
回到五皇女府後,姬成瑜喊來聽白詢問京中事務。
“目前探聽的情報均無異常,隻是有份請帖送到府上了。”
聽白遞出那份請帖。
精美的花箋上畫有水墨荷花,展開一看,果真是荷花節裙幄宴的邀請。
邀請人是當朝帝師,姬成瑜的啟蒙老師,官任太傅的郤如容。
這是郤如容的老傳統了,荷花盛開時,朝中文人相聚,野外設宴,以女子的裙袂作臨時飲宴幕帳,賞荷品茗,共商國事。
自她教導姬成瑜以來,就開始創辦這一盛會,屆時京中貴男也可随娘親、妻主參加。
她位高權重,帝君親師,衆官員都要給她幾分薄面。
更别說她還是姬成瑜的啟蒙老師,晝夜相處十餘年。
于情于理,姬成瑜都要出現。
哪怕,郤如容對她已然失望透頂……
“三殿下可回帖?”
聽白蹙眉:“三殿下似乎真的病了,已然回絕郤師。”
姬成瑜若有所思。
姬旭堯不出面,也會在幕後安排手下人到場發難,看她跟蘇玉宸的關系如何。
隻是不知道,她會不會背後搞鬼了,畢竟宴席上口口相傳,是最容易鬧出風波的地方。
為降低姬旭堯的戒心,姬成瑜屆時必須裝作流連宴會的态度,怕是無法袒護蘇玉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