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裙幄宴後,姬成瑜就已做打算,事先安排了禦史大卿遞上奏折,借當日貴男失儀之事,彈劾太常卿錢凝天是佞臣。
以此為理由,查辦錢凝天的私産。
因着她确實不幹淨,案子查得出乎意料地順利。
姬成瑜此番前去,就是要協助刑部的人盡快查清楚,好給禦史大卿進一步的指令。
刑部士兵壓着錢凝天,來到她的城郊别院搜查,聽白便從她們當中走出來,為姬成瑜開路,不忘對她禀報情況。
“禦史大卿查到的,錢大人贓物藏匿處便是此處,隻是士兵們找了三日,還是沒能對上數目。”
望着院落中間一襲紅衣竄上竄下,聽白冷峻的臉頰浮現出一抹無措:“谷娘子聽說事情陷入膠着,就來湊熱鬧了。”
谷承安四處參觀着這樸實無華的宅子,見姬成瑜到來,趕忙殷勤依偎到她身邊。
她滿口贊歎:“你的安排真是絕妙,我為自己貿然定論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你既然來了就出力吧,替我好好找出贓物便是。”姬成瑜腦中靈光乍現,她眼前一亮,指着谷承安問。
“如果是你,會把錢财放到哪裡?”
谷承安思忖片刻:“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會放在中庭的房梁上,掏空一塊塞進去。”
“……不愧是你。”姬成瑜頗為震撼,拍了拍她的肩膀稱贊道。
找到了目标,她立即手一揮,命令刑部的士兵:“去搜。”
不消一炷香的時辰,士兵捧着一方木匣大步出來,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喜色。
“禀報五殿下,真的找到了,卑職這就送回刑部清點!”
姬成瑜對她一颔首,輕笑感慨:“财迷藏寶物的地方都是相通的”
錢凝天這才反應過來往日最沒有警惕的,才是在背後翻雲覆雨布局的。
明知自己不能冒犯皇女,她還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連命都不管了怒罵姬成瑜:“是你指示的禦史彈劾!刑部也有你的人?!”
姬成瑜微微颔首,桃花眼明媚地彎曲,閃爍着揶揄的光芒,好似正醞釀什麼有趣的計劃。
她語氣活潑:“猜到啦,為錢大人喝彩。”
錢凝天深吸一口氣,萬沒有料想到自己居然被她纨绔外表騙了過去,這下便是一敗塗地了。
她掙紮着嘶吼道:“臣一定會禀報三殿下,讓她看清你的真面目!”
自她被查出侵占私田,逼良為倌,以及大肆貪腐斂财等諸多罪案後,她這些時日都被關押在刑部大獄聽候發落。
此時她面容枯槁,發髻淩散,堪稱一句蓬頭垢面。
她身着獄中的赭色囚衣,粗麻衣衫不複往日輕薄細滑,錢凝天裸露出來的肌膚被微微磨紅了,再看不出朝中當權官員的氣勢。
姬成瑜疏朗一笑,眼底卻是不加掩飾的冰冷譏诮。
“聽說你的好男兒還沒有婚配,要不要本殿下在母皇面前提一嘴?你都自顧不暇了,還在為你主子着想呢?真是忠心。”
明明是七月酷暑,錢凝天卻如墜冰窟,猙獰的面目一瞬間出現了呆滞的神色。
姬成瑜冷下臉,用折扇敲了敲她迷茫的臉頰,不疾不徐:“你是聰明人,應當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又或者,你以為你還可以見到我的皇姐嗎?”
錢凝天一顫。
是啊,就算自己暗投姬旭堯幕下,是她的得力臂膀,可自己自身難保,錢慧心又出了那岔子事,清名受損,能不能入三皇女府還是未知。
姬旭堯會不會棄車保帥,其實已經不是個問題了。
自她出事後,三殿下根本沒過問她的死活。
答案昭然若揭。
想通了這前後的關節,錢凝天低頭服軟:“臣發誓,會閉口不言。”
“如此甚好。”
姬成瑜大手一揮,讓刑部的士兵繼續搜,果然又搜出好幾箱财寶。
幾日後,錢凝天因大肆斂财罪證确鑿,被革職入獄,收到這消息的時候,姬成瑜正斜倚在窗前對弈。
外間天際雲卷雲舒,如連綿的雪白茶山。
屋内的桌案上,是谷承安糕點鋪子的紅木提盒,打開一看,裡面除了一碗鮮甜清爽的酪櫻桃,旁邊還安安穩穩躺着一張紙條。
傳信道:“已扳倒錢,聖上尚未決斷由誰接任,太常卿之位一時空缺。”
疏影窗邊,姬成瑜白衣勝雪,素手夾着一枚光滑冰潤的棋子,正徐徐落下。
霎時,棋勢由絕境逆轉。
望着眼前的局面,她輕輕揚起唇。
姬旭堯本想借宴會抹黑她的名聲,誰料她不費吹灰之力鏟除了姬旭堯的耳目心腹,恐怕她現在正大發雷霆吧。
不過如今還不是跟姬旭堯面對面交鋒的時機。
姬成瑜閱過信件後,信手投入香爐焚燒,熏煙從爐中冉冉升起,很快,素箋就不見蹤影了。
門外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随即是叩門的聲音,姬成瑜随手将香爐上的煙氣揮去。
“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