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詫異于姬成瑜心緒會因自己而波動。
又因為她對自己坦白,心中很是歡喜。
“是玉宸的錯,此事是我做錯了,”蘇玉宸盡力平息加速的心跳,發現無果後,悄無聲息纏上她的肩膀,軟下嗓音撒嬌,“我會看着處理的,絕對不會因為心軟傷到自己。”
姬成瑜本想說你現在就在傷害自己,原諒背叛自己的人,就是對自己身心的淩遲。
但望着他水淋淋的眸子,還是沉沉歎了口氣:“随你。”
蘇玉宸将頭微微靠在她的肩上,拖長尾音:“妻主最好了,不要生玉宸的氣了可以嗎——”
真是……姬成瑜無奈搖頭,自己被他看透了呀。
“……沒有生你的氣。”她輕聲回應。
一日的課業結束後,兩人共同回府,蘇玉宸望着課後留下的書卷感到一陣頭疼,擡眸睨了下端坐着的姬成瑜。
她在燭火下褪去了素日的桀骜僞裝,顯得頗有幾分光風霁月、正人君子的模樣。
蘇玉宸總覺得她在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不肯對别人、也不肯對自己袒露。
他心思一轉,刻意将自己的衣衫扯松,故作矜持地探手拿她面前的毛筆,附身間露出衣襟下若隐若現的風光。
姬成瑜擡眼就看見這一風光,她“啧”了聲。
真是出去一趟學壞了。
姬成瑜眼中掠過絲絲縷縷的暗芒,她一手按住他的雪白皓腕,把他禁锢在身前,一手環住他的腰,将人側抱到腿上,柔聲問:“是不是不會做課業?”
蘇玉宸難以啟齒地點頭。
姬成瑜緩慢摩挲他的手腕,一路向下到他的指腹。
蘇玉宸的手中有薄繭,是他長期拿捏兵器留下來的。
摸起來甚至沒有春芸舒服,但姬成瑜握住他的手,莫名便安心。
她慵懶地往後一靠,打趣他:“阿宸最近是不是吃胖了?”
蘇玉宸聞言,頓時慌亂地欲站起身,又被姬成瑜一把按住,她肆意地将人抵在案前:“胖了我也喜歡。”
他羞澀地垂下頭,露出光潔的脖頸。
姬成瑜呼吸一滞,轉瞬又恢複了尋常:“我教你完成課業。”
“真的嗎,那多謝妻主了。”蘇玉宸驚喜地握住她的手,連她噴灑在自己後頸的氣息都不在意了。
他想要坐回去,姬成瑜一把攬住他的腰,輕笑:“就在這裡教。”
她們不是沒有做過更加親昵的姿态,但在她腿上做課業,實在是從未有過的出格之事。
縱使是千錘百煉過的蘇玉宸,也不免面上一熱。
就在這時,姬成瑜慢慢悠悠說:“坐回去我就不教了,阿宸可想清楚。”
蘇玉宸頓時急了:“玉宸聽妻主的。”
貼得太近了……
溫熱的手掌擦過他的腰身、手臂,都能惹起他的一陣輕顫。
在這種情況下,蘇玉宸無比煎熬,聽着她娓娓道來的講學聲音,心撲通撲通直跳,不時便走神了。
鼻翼間嗅到身後幽幽檀香,他下意識挪動了幾寸,又被姬成瑜用力敲在書案上的戒尺唬住。
戒尺砸出一聲脆響後,她冷肅道:“專注。”
聲音跟他發火的娘親一模一樣,蘇玉宸渾身一顫,他咽下口水,重重點頭。
好不容易完成後,已經将近子時了,姬成瑜挑起他的下巴,嚴厲道:“走神了五次,該罰。”
蘇玉宸抿緊唇,伸出自己的手,等待即将降臨的戒尺,下一刻卻被一隻溫暖的手握住。
姬成瑜褪去方才的肅穆,重歸潇灑浪子的模樣,她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揶揄道:“懲罰的地方可不是在這裡。”
蘇玉宸随着她的視線望去,隻見床榻靜靜候在那裡。
他心頭狂跳,還是跟在姬成瑜身後,傾身攤進柔軟的被褥,在床榻間直率地表達出自己的愛慕之情。
翌日,春芸遠遠避開,不敢再招惹她,就連不時的視線交錯,就慌張地移開腦袋。
姬成瑜對他的識相很滿意。
但她還是不想見到他。
姬成瑜對谷承安耳語了一番,不多時便傳來春芸給博士送卷軸時崴傷了,今日無法再來國子監侍奉的消息。
姬成瑜對她贊許點頭,眼中是明晃晃的:“事辦的不錯。”
接收到訊息的谷承安昂首挺胸:“交給我,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姬成瑜轉頭對上蘇玉宸失神的表情,用毛筆點在書冊上喚回他的注意力。
他瞞得過别人,瞞不過她,自打蘇玉宸在國子監見到春芸後,他就一直心不在焉,焦慮的表現就是身子繃的筆直。
姬成瑜既然答應了他不能傷春芸,就稍微教訓他一下,略施小計讓他無法再來。
身體緊繃的蘇玉宸果真輕松許多。
今日的課業結束後,姬成瑜久違地沒有跟蘇玉宸同進同出。
她讓蘇玉宸先回府,扭頭遞給谷承安一個眼神。
蘇玉宸不疑有她:“那殿下早點回來,玉宸等您一起用膳。”
姬成瑜摸了記他的頭,答允了:“好。”
她在目送蘇玉宸離開後,上了谷承安的馬車,一路來到清歡樓,被熱情的掌櫃引進二樓。
“娘子們慣來的廂房已經給兩位布置好了,就等你們來呢!”
谷承安灑脫道:“給我來壺酒!”
姬成瑜随手打賞了一塊碎銀,掌櫃霎時笑得喜不自禁,眼睛都望不到了。
她頗為識趣:“酒等會兒就來,那小人就先走了,兩位姥玩得開心啊。”
一炷香的功夫後,姬成瑜将廂房的門推開一道縫隙,見樓下消瘦女子照常點了一壇酒悶頭飲着。
她嚴肅道:“她來了,辦正事。”
“得嘞!”
谷承安将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幹脆地抛下酒盞,拍打手上的酒津,開始研墨。
姬成瑜攤開宣紙,揮墨寫就,喚來小厮讓她轉交給樓下一人。
“切記,今日過後你便忘了這回事。”
小厮接過沉甸甸的銀塊,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連聲應是。
“放心,我樓裡的小厮,嘴嚴。”谷承安頗為自豪拍了拍自己胸脯。
樓下。
杜淳德正悶頭飲酒,突然,路過小厮拍了拍她的背,遞給她一張紙條。
“樓上客官讓我轉交給你的,邀你樓上一叙。”
杜淳德遲疑接過,細撚了紙面,是用檀木皮做的宣紙。
精細柔韌,紙中精品。
她半信半疑地指着自己:“你确定是交給我的?”
“那可不,樓上交代得仔細,我不可能找錯人的。”
杜淳德輕柔地展開紙張,隻見上面鐵畫銀鈎寫着:“虎伏深山聽風嘯,龍卧淺灘等海潮。”【1】
背面提筆大字:“靜待君歸。”
杜淳德心頭一震,忙拉住小厮問:“這個哪個廂房送來的?”
小厮給她指路,話音剛落,就見方才還沉郁的人蹭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登時竄到二樓。
“你這大筆一揮,潑墨寫詩,真的管用?”谷承安叼着筆杆子百無聊賴。
“她來了。”
姬成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旋即又用帕子拭去。
她擡眸:“酒?”
谷承安“嘿嘿”一笑:“我給你換的。”
姬成瑜用折扇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
谷承安痛呼出聲,她“啊”一下吐出筆杆,順便将筆墨紙硯收回書箱。
聽着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谷承安端正了衣衫,數着門外的步數,站在門旁靜待。
杜淳德剛敲響門,迎面就有一位衣着華貴的女子來迎她。
她的手還停滞在半空中,就被對方熱情引入内了。
透過薄薄的紗帳,杜淳德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
她心下一驚,立刻就要跪,卻被谷承安扶住。
“别這麼客氣呀,我們就是為了你才暗訪酒樓。”
“為了我?”杜淳德滿心疑慮,最後吭哧憋出一句,“可五皇女來這裡的事不是人盡皆知嗎,為何稱暗訪?”
谷承安險些維持不住神情,她扭頭對姬成瑜做口型:“這孩子還挺憨直。”
姬成瑜輕笑一聲,斜靠在太師椅上。
“說得對,不過,她的言下之意是,遊樂清歡樓是假,暗訪你為真。”
“哦,那殿下邀我一叙,所為何事?”杜淳德大夢初醒般,問她。
“你身為上屆科舉榜眼,同行人皆被擢拔,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