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不驕敗不餒,這般武藝、這般心性的能有幾人?
她會是自己原定計劃的最大阻力。
妃千筠想到此處心下一跳,撚着額間串珠思忖。
她們本來是為了探查景國兵力實虛,若隻有蘇玉宸一人值得在意,那就不必和談,即刻返程揮兵南下,可姬成瑜的出現,實在出乎意料。
還好,她心道,幸而她出發前做了兩手準備。
看來,計劃要變變了。
妃千筠的狐狸眼中斂去一抹沉思,轉而興緻勃勃與周遭人打聽起這位五皇女,言語間多是推崇。
在得知對面的蘇玉宸大将軍竟隻是她的侍郎後,妃千筠簡直不要太滿意。
她此時來不及蔔算,又對姬成瑜的身份地位着實心動,便給一同來的申國皇男——阙映寒,遞去個眼神。
後者淺笑點頭。
一片和樂中,妃千筠忽然站起身,遙遙向皇帝敬酒,面上淡笑道:“我們來此是為和談,這位是我國皇男阙映寒,願和貴國五殿下姬成瑜和親,共築和睦之景。”
阙映寒随她的介紹起身,輕薄的淡紫紗衣飄蕩,他情真意切道:“願琴瑟和鳴,結永世之好。”
說罷,他低下頭,瓷白的臉頰含羞帶怯,美目小心睨着姬成瑜的反應。
妃千筠這招打了在場衆人一個措手不及,别國的使臣頓時懵了:她們不是來給景國下馬威的嗎,怎麼你就去和親了?
合着她們就是傻子,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
那群使臣忿忿,可她們此時沒工夫附和,畢竟不能憑空變出一位皇男出來,隻好咬着手帕暗罵妃千筠這隻老狐狸耍心眼。
皇帝同時皺起眉,詢問郤如容:“郤愛卿怎麼看?”
她慢悠悠道:“風花雪月,女才郎貌,無不可啊。”
和親,對于景國來說百利無一害,皇帝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哈哈大笑:“申國能有這份心,着實難得,成瑜,你怎麼看?”
蘇玉宸一顆心跌入了谷底。
皇帝有意指婚,此番還是交兩國之好,誰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松生站在惠貴夫身後,一邊擔憂地望着蘇玉宸,一邊克制地翻了個白眼,心聲厭惡:“這皇男一副搔首弄姿的狐嗲樣,沒有半分端莊之氣,怎麼比得過蘇侍郎。”
妃千筠慢半拍出聲:“隻是為表誠意,五殿下也要給出正夫之位給我們的皇男才行。”
不管是正夫抑或側夫,于姬成瑜而言都沒有區别,反正她不喜的男子,就算娶回家也隻是多個院子供起來罷了。
姬成瑜本無所謂,于是對阙映寒颔首,對他驟然雀躍漲紅的臉頰視而不見,眉眼間笑得涼薄,可回眸一看,蘇玉宸失落垂首,沒有相握的那隻手,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就算如此,他依舊一言不發,仿佛在等待最終的審判。
她不是一直,不在乎這些的嗎?
姬成瑜抑制住心中升起的不忍,勸慰自己,她娶蘇玉宸本也是為了兵權,與阙映寒的動機并無不同……而且,她可以給蘇玉宸獨寵……
姬成瑜越想越覺得怪異,她何時如此瞻前顧後,做事需要一堆理由說服自己了?
姬成瑜想起谷承安,她有位平民正夫,是力排衆議娶進門的,而且是府中唯一的夫郎,她還曾放話,此生唯他一人。
她這般想着,擡頭向谷承安望去,卻見她對自己舉杯,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她啟唇無聲道:“别騙自己。”
姬成瑜猛然一驚,錯開視線,垂眸望向桌案上的玉盞酒杯,酒杯内蕩着蘇玉宸影影綽綽的模糊的頹然側臉,
還有,她藏着的一顆卑劣真心。
姬成瑜對自己嘲弄一笑,起身告罪:“正夫之位,兒臣已心有所屬,兒臣願放棄和親,還望母皇見諒。”
蘇玉宸驟然擡頭,正對上姬成瑜投來的溫潤視線,她伸出手,耐心而柔和,仿佛在等待他的垂青。
蘇玉宸躊躇了片刻,猶豫着将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掌心,随即,忐忑着随時準備收回的手被牢牢握緊,力度之大好似他再也不可逃開。
皇帝本就對和親無甚感觸,景國地大物博、人才輩出,不需要靠男子和親、裙钗犧牲才能穩固和平,她們向來沒有把男子送出去和親的先例,對于别國想送皇男來和親,也自然不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