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後,沈茉開始适應了這裡的生活。
沈誠天為她安排的這所美院環境很好,隻是她依舊無法和同學們住在一間宿舍裡,所以沈誠天索性給她租了一處房子。
沈茉換了這邊的手機号,重新申請了一個ins賬号,趙麗麗為了能天天跟她說話,也注冊了一個ins。
隻是二人間聊天的時間并不太多,因為沈茉很忙。
這邊的學習強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高,但她除卻上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治病。
喬恩導師有一間屬于自己的心理診室,沈茉會定期過去接受治療。
對于上次她在機場出現嘔吐反應,喬恩導師給出了一個她從未聽過的詞彙——應激反應。
隻是兩個人都沒找到令她産生應激的原因。
日複一日,但沈茉的交際圈始終停留在和莊樂樂一起約飯的單調活動中,莊樂樂是個很開朗的男生,跟盛以沉不同,因為莊樂樂是真的開朗。
通過和吃貨小胖子的深入接觸,沈茉逐漸回憶起一些盛以沉過往的細節。
最終,她得出了一個結論。
小學弟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裡,多半都是裝的。
盛以沉總是裝作很愛笑的樣子,陪着她畫畫,陪着她發呆。
不過有一件事是真情流露——
盛以沉真的很黏她。
自從來了賓州,她的夢裡總會出現盛以沉的影子,隻不過大多時候都會重複同一個畫面,那就是男生追去機場,很生氣的質問自己為什麼又不要他了?
就好像當年親眼目睹趙靜的車禍時,循環往複的那個噩夢。
夢裡,趙靜倒在血泊裡,雙目失神的看着她,嘴巴一動一動的說着什麼。
年僅六歲的女孩像是讀懂了唇語一般。
她知道,趙靜說的是——
“茉莉,媽媽愛你。”
-
轉眼,四年的時間很快過去。
這也是沈茉在賓州生活的第四個年頭。
每年的新年,她都沒有回國,而是由沈誠天抽時間來美國看她。
還記得父女倆一起過第三個新年的那晚,沈誠天欣慰的摸着她的頭,一邊吃着她和莊樂樂學習做出來的烤雞,一邊高興的說:“茉莉,你變了很多。”
這大概是趙靜去世後,沈誠天唯一一次喊她“茉莉”。
前幾天她又接到沈誠天打來的電話,沈父舊事重提,但也沒報太大的希望,“閨女,你還打算讓爸爸繼續當空巢老人麼?再不回國,我就隻能把生意挪去那邊陪你了。”
沈茉要了兩天考慮時間。
這邊才挂斷,那邊又接到了喬恩導師的消息。
她如今已經成了小有名氣的畫家,取藝名時,她幾乎沒有猶豫就寫下了“沉茉”兩個字。
莊樂樂當時還納悶的問:“你是在玩諧音梗嗎大畫家?這兩個字看起來毫不相關啊……應該是沉默才對吧?”
沈茉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莊樂樂也就識趣的沒再問起。
沈茉換了件輕便的大衣,鎖了門打車去了喬恩的診室。
由于心理醫生和患者之間不能成為朋友,所以他們私下裡也從無聯系。
隻是這一次過來時,喬恩看向她的表情要嚴肅許多。
白色的診室裡,喬恩雙手交握搭放在桌前,然後看着她說:“沈,我想我已經找到你的病根所在,關于你和盛先生,還有四年前機場應激的那件事,以及你的母親……我想我這次是真的有了答案。”
……
心理疾病的本源在于心結。
雖說先天性的疾病治愈率不算很高,但沈茉是個特殊個例,這也是令喬恩一直堅持下去的動力。
從診室出來的那刻,沈茉忽然覺得周身輕松了許多。
她預備散步回去住處,中途歇息時,還給助手發送了一條有關在國内舉辦畫展的工作事項。
歇腳的是一處景緻優美的公園。
沈茉懶散的靠在躺椅處,忽然覺得腳邊有些癢癢的觸感。
一低頭,不知哪裡來的圓臉小八哥正偷偷摸摸地舔她腳踝。
小八哥長得很讨喜,也很像她和盛以沉曾經喂過的那隻。
對了,那隻叫什麼來着?
沈茉從記憶深處搜尋到了八哥的名字,然後怔怔地望向小狗,不久,她忽的伸手捂住嘴巴,低低的哭了出來。
原來,眼淚是鹹的。
這是沈茉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了眼淚的味道。
她哽咽着撥通了沈誠天的号碼,沒有任何猶豫的說道:“爸爸,我該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