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外套遞到自己面前,檀木沁香入鼻,周筱愣愣地接過,順着他視線下移,若隐若現的胸衣裸漏,盡管知道其實看不到什麼,耳朵仍舊騰地燒紅了。
手腕被人拉住,周筱在數雙詭異、探究,甚至複雜難言的眼睛下,踉跄跟出去。
出了包廂,手得到自由,周筱看着男人原本走向大廳的腳步拐了個彎,又重新走回來。盯着她看了會,似是思忖過。
半晌,他問:“……單身?”
周筱擰眉,疑惑歪頭。
成年人說話就是直接,連草稿或是預防針都不帶打的。她還以為他是想起什麼了……
這一天周筱雲裡霧裡,沒有明白男人的話,也猜不透他是不是記得她,甚至忘了自己怎麼回答的。
當看到男人低頭坐進車裡,周筱才意識到身上的衣服還沒還。
又欠下個人情。
她暗暗歎口氣。
原以為隻是個小插曲,直到兩日後,周筱被經理叫去酒店招待貴客的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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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筱,98年生。”趙骁坐在辦公桌後,翻看手中資料,一字一頓道:“單親家庭,今年三月帶着父親周潤山到海城治病,現住在50一晚的賓館,沒穩定工作,沒可靠收入來源。”
“目前負債累累,生活是……岌岌可危?”
他說得輕描淡寫不帶任何感情,似是比财經報表的數據還枯燥。
“你調查我。”周筱覺得莫名其妙,“什麼意思?”
趙骁放下文件,看向身側的助理。柯宇會意,上前一步将手上的另一份文件遞給周筱,禮貌道:“周小姐,看看這個。”
是一份具有法律效應的結婚協議,她一頁頁快速翻閱,不可置信。
“上次你在場,應該能猜到,目前我需要個合法的妻子。”
“你是個很好的人選,”趙骁手指無意識在大理石桌面上打出節奏,他給出足夠時間讓她理清。
頓了頓,客氣道:“所以考慮考慮,要不要結個婚?”
玻璃門自帶隔音效果,偌大的會議室此刻安靜極了,周筱頭腦風暴,捏緊文件夾外殼,竟昏了頭,問:“為什麼是我。”
對啊,為什麼會選擇她呢。
周筱沒被這個驚從天降的燙手協議吓到,反而十分困惑。那天在場的不止她,還有其他女服務員,卻偏偏挑了最不起眼的她。
總不能是因為……她出糗吧。
這是什麼新鮮的惡趣味。
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趙骁想到那日蹦到自己腳底的白色紐扣以及某人尴尬到腳趾扣地的神情,疲倦消逝些許,想了想,道:“看你比較順眼。”
他輕笑:“這個理由……夠不夠?”
周筱眨了眨眼。
她還是頭次聽到别人說她‘順眼’,還因為這入了某人的眼。但凡換個人,周筱鐵定是要大笑幾聲,然後腹诽什麼霸總文學,瑪麗蘇時代都過時了好不伐?
但擡眸看着,熟記于心的面容,周筱不可不免地回到三個月前,一個窘迫的雨天。
往下淌水的外套,呈啾狀的頭發糊滿臉,狼狽不堪地坐上至尊豪車。
一出典型的灰姑娘被拯救戲碼。
父親重病,老家醫院查出異樣建議到大城市看看,周筱背着沉重的行李袋,買了票和周潤山直接來了海城。
出發前還好好的,路上火車行人嘈雜,空氣不流通,周潤山突然就發了熱,神智昏昏,經過火車上專業人士的就診,挨到站。
天不遂人意。
抽血化驗、活檢穿刺、MR……一系列艱難地等待結果,周筱害怕極了,途中不安地搜索肺癌相關症狀。匆匆忙買票收拾東西來到海城,什麼都出乎意料。
包括出了站的淋漓大雨。
夜已深,周筱單挎上沉重的背包,扶着不是很清醒的父親,看着她愈發急躁不安,周潤山溫聲安慰:“燕燕,别害怕。”
“沒事,爸爸沒事的啊。”聲音明顯忍着痛。
周筱徹底崩潰,為自己的無能,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手足無措。她怎麼會這麼沒用,這麼沒用……她扛不住,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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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醫院附近超市買了早餐,提到病房時周潤山還沒醒,跟醫生問了近日情況,周筱回到病房去把水壺打滿,垃圾收拾走。
做完這些,翻看着手機上欠繳的費用,起身到一樓大廳繳費窗口排隊。
确診肺癌,但好在發現早。
進口的靶向藥昂貴,周筱握着手機,界面停留在微信餘額,走到窗口,她遞過去單子,“4-23,周潤山繳費。”
值班護士噼裡啪啦在電腦上調信息,幾秒後将單子還給她,道:“費用昨天交過了,還有預存。”
昨天交過?
周筱愣了下,問:“一共多少?”護士報了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