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骁看她一眼,挑了挑眉,沒再多說。
在公司,慣常他一句話說一半,底下員工各個機靈,很快就能反應過來,畢竟花大價錢請來的,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然而,他忘了周筱并不是他手底下的員工,能察言觀色地做出下一步行動。
到了病房門口,周筱急沖沖地就打算準備開門進去,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趙骁即使把人拉回來。
他擰着眉,周筱歪着頭。
兩人四目相對,一個無語一個納悶,腦回路根本沒在同一條線上。
最後還是病房裡老爺子看到門口影子,問怎麼不進來,趙骁先敗下陣,擡起左手小臂,提醒道:“我們是夫妻。”
周筱張圓嘴巴,這下才理解過來,既然是夫妻,那肯定要親密點的,更何況他們還是新婚夫婦。
手迅速搭上去,讪讪道:“哦哦對!腦子沒轉過來。”她移動身子,将頭往他那邊靠。
用行動保證自己記住了。
趙骁低頭瞥了眼毛茸茸的腦袋,思忖片刻,這樣會不會太假?算了,随便吧。這位新婚妻子戲挺足的,老爺子愛信不信。
反正證已經領了。
兩人推門進去,周筱就看到偌大的病房裡,一位兩鬓斑白的小老頭,被身側的小護士扶起身後,精明的眼睛就落在她身上。
從上到下,直到落在挽着的臂膀間。
周筱沒出息地腿肚子發抖。
小老頭怎麼這麼像學校裡抓早戀的教導主任,而她周筱從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拿着竹竿的老師。
莫慌莫慌太陽下了還有月光。
周筱給自己打氣,小嘴巴悄聲的念念叨叨。
而旁邊的趙骁目睹全過程,有些頭大,他适時出聲,擋住了某人的嘟嘟囔囔。
“爺爺。”
周筱緊随其後,“爺爺好!”
年紀上來了的趙懷生,忽然就給嗆到,咳咳好幾下,吓得小護士忙拍後背。他擺了擺手,讓護士出去,瞪了眼趙骁,明顯猜到他的意圖。
礙于女孩子在,他招手讓人到跟前坐。
周筱看了趙骁一眼,然後才乖巧走過去,想到他剛被自己吓到,體貼地給老爺子遞杯溫水。
趙懷生看着姑娘眉眼,心中想到誰,問出的話不由自主就溫和許多。
“今年多大”、“哪的人”、“在做什麼工作”,這一類的問題,她一一答過。
緊接着,小老頭喝了口水,長長歎口氣,道:“我這孫子自小心思重,問他什麼都不說,出了天大的事也甯願自己扛。”
“就像這次,他那個不靠譜的爸,擅作主張,就想要和秦家聯姻,”他拉過周筱的手,語重心長說,“也怪我,沒有教好。害得你們倉促領證,就為給我個交代……”
“委屈你了啊,筱筱。”他責怪自己的語氣。
周筱聽到心裡不是滋味,年紀這麼大了還要操心兒女債,自己明明都生病了。看着小老頭就想到自己去世的爺爺,她忙安慰道:“沒有,不委屈。”
“對不起啊爺爺,是我們的錯。”老人家可憐成這,還要被騙。
“哎,半個腳都進了棺材,就想看到後輩能好好的,和和睦睦,我也能安心,”在周筱看不到的地方,老爺子眼神變了變,忽道:“忘了問,你和骁兒怎麼認識的來着?”
話題轉變得太快,周筱霎時懵了,“……啊,啊?”
“哦哦,我們、我們是……”笨腦子快想啊,昨天柯宇給過她一份文檔,凡是涉及到的都給她列出來了,她可是背了一下午,脫口回道:“在我工作的酒店認識的,一來二去就、就有了聯系。”
“趙總幫了我很多。”說完,她又補充。
“這樣啊,”趙懷生意味深長,“挺好的。”明顯是知道了什麼,情緒淡了淡。
周筱也摸不清哪裡出了問題。
老爺子仍舊和藹地和她說話,到了最後感到疲乏,溫聲細語地讓她幫忙去喊護士來。她起身,眼神偷摸瞟向自始至終被老爺子隔到旁邊不準發話的趙骁,得到了他的眼神,莫名帶有安撫意味。
周筱走幾步,回頭看眼,對上老爺子視線,又笑笑揮手。她心思靈,知道這是要避開自己,到了病房外頭,坐到走廊椅子上等着。
心中無限忐忑。
“……證領了?”趙懷生皺着眉,說出口的話不見剛的溫和,似是夾雜着冤怪。
趙骁随手拿了個蘋果削着,沒有回聲。
方才的趙懷生就是個笑面狐狸,狡猾得不行,周筱這樣的心軟小貓,不是對手,該交代的全透出去了。
不過他也沒指望真能将人糊弄過去。
于是聞言,隻輕嗤了聲,道:“您老人家人脈廣,應該早就知道了吧。故意樂呵呵地逗着人,好玩?”
趙懷生牙疼地嘶了聲,“混小子!還挺護着。”
趙骁頓了秒,沒否認,将蘋果切成塊,盤子放到床邊桌上。趙懷生哼氣兩下,戳了幾個塞嘴裡,瞪他一眼:“别讨好我,這事沒完。”
“行,随你怎麼着。”趙骁敷衍道,“反正你要的交代,我給你了……”
簽子摔他身上,老爺子有些氣喘,“什麼叫給我的‘交代’,我就想讓你過了這個坎,我們趙家能有後,一家人團團圓圓的,怎麼就把你逼着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看着他又不肯吭聲,事已至此,老爺子隻能接受,移開桌子靠在床上,想到那姑娘,他眉眼彎了彎,比自己這孫子順眼多了。
隻是……
他沉思狀,感慨道:“這姑娘不是不行,就是工作上不了台面,是在酒店後廚,打雜?”趙懷生想了想,不太滿意搖頭,“我們家又不差這點錢。”
“幹脆讓她辭了……”
“辭了什麼?”趙骁蓦然淡了聲音打斷,空氣降到零下,他嗤笑了聲,“然後呢?”
“把她困籠子裡,逼瘋逼到死,是嗎?”
這就是心裡的那道坎,多少年了沒人敢再提及,就連趙懷生都是避之又避,愀然地拍了下大腿,眼底閃過一絲愧疚,沒有繼續言語。
他固執地認為,感情總能培養出來,他們那時候不都這樣過來的,隻要邁出第一步就好說。所以趙歸搞得那出鴻門宴,他知道但沒阻止。
可一旦涉及到這件事上來,就不一樣了。
到了最後,轉變話題,趙懷生歎了口氣,隻好說:“我知道你想要拓寬業務,開通新賽道,‘度假村’項目,不是你一意孤行就能成的。”
“你那些叔伯固執了點,”趙懷生勸解道:“你好好說,他們都是老股東,一步步看着公司走過來的,關系搞僵了,對你,弊大于利。”
又聊了會公司的事,趙骁瞥了眼旁邊的心電圖,沒有再辯駁,安靜聽着。
從病房出來,看到等在外頭的周筱,有些意外,“沒走?”
周筱搖頭,湊到跟前,神神秘秘地指了指病房裡頭,用氣聲道:“爺爺……是不是猜到了什麼啊。”
趙骁沒作聲,繼續往出走。
沒得到否定,周筱當他默認,獨自懊惱了會,小碎步跟上去,互戳手指,低落道:“那個,對不起啊,沒幫上你忙。”
她就差抓耳撓腮:“唉怪我太笨。”嘴裡嘟囔着複盤,愣是沒找到哪裡露餡。
腳步沒停,趙骁忽然頓步,就在她要撞上去的時候,他退幾步避了開,等她站穩,擡起疑惑的小腦瓜。
趙骁看着她,才說:“幫了忙,不用跟我道歉。”盡管老爺子猜到某些是騙他的,可結婚證确實有的,老爺子不會計較過程,隻要結果如他意。
兩年時間,項目成功落地,到時候就不是誰都能說了算的。
“協議如約,”趙骁難得在這個滿是消毒水的地方,分出寶貴時間給這位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掉進虎口的新婚妻子,他道:“北辰那棟别墅,記得找柯宇過繼到你名下,還有卡……”
“啊不不不,”周筱雖然想當富婆,但不想這樣當富婆,不是自己賺的,握在手裡都不踏實,況且她的初衷并非如此。
于是說:“不用給我這些。”
周筱覺得她要不說個所以然出來,面前這位商人也不會放心。絞勁腦汁,想了想道,“你知道我初到海城吧,我父親還在醫院……”
“知道了。”霸總留下這一句,就點頭離開了。
周筱:“……”
啊喂!她還沒說完嘞!有沒有禮貌哇!
周筱扶額,看着電梯已下行,隻好重新按。
原本是想說,她一個人剛到海城,他提供住宿已經感激不盡雲雲,再扯扯其他的糊弄住。
至于為什麼不提車站口的那次,周筱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