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後,秦勉默默打量了徐歲甯半晌,才轉頭看高法醫,“既然如此,那高法醫不妨先聽聽這位小朋友怎麼說。”
見高法醫欲張嘴,秦勉很快又接上話,“幹咱們這行的,說到底不就是為了群衆嗎?如今群衆有意見了,聽一聽,也沒什麼的。”
他這話說得要比江牧川‘漂亮’許多,盡管高法醫心中仍舊不快,可這一番話,的确讓他很難有立場去拒絕。
“行。”他咬了咬牙,看向徐歲甯的眼神明顯是壓着怒氣的,“那就請這位小同學,來說說你認為的謀殺,是怎麼分析出來的。”
小朋友,小同學……
怎麼感覺,他們一個個都覺得她是在鬧着玩呀。
不過沒關系,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說話信服度自然比不過已經有工作經驗的人。想改變這些固有觀念,是需要時間的,她願意花這個時間。更何況——
季嘉年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滿了信任,還摻雜了一些鼓勵。
徐歲甯不免有些感動,兄妹倆平時吵吵鬧鬧的,可到了關鍵時刻,哥哥才永遠是那個無條件相信并支持你的人。
視線一動,更感動了。
她哥身後的司為,竟然也用那充滿鼓勵的目光看着自己。
從前不是這樣的,身為他哥的死對頭,司為與她雖然也認識了很久,但兩人幾乎沒好好說過話。
即便是這樣的關系,他竟然都願意為自己鼓勁。徐歲甯心裡默默決定,從今往後,她一定會幫司為哥在她哥面前多說好話的!
沒人知道,短短幾秒内,她在心裡演了這麼一出大戲。
很奇怪,在碰上大事,或是被質疑,被曲解的時候,徐歲甯從不會哭,反而會比平時更冷靜。可她偏偏受不住這種感人的小細節,特别容易因為這些事哭鼻子。
可今天這麼多人呢,她怎麼也得忍住,不然多丢人啊。
眼淚是憋住了,但也成功将小臉憋得有些紅。
瞧她這副模樣,高法醫還以為她是害怕了,想退縮,這才自以為十分和善地提醒一句,“要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可别一會兒下不來台。”
徐歲甯才不理會他的陰陽怪氣,隻是伸出一隻手,“麻煩秦法醫,借我一副手套吧。”
這就是并不後悔了。
高法醫幹脆抱起手臂,等着看好戲,他眼神朝地上的工具箱一瞥,“箱子裡有,别給我翻亂就行。”
“謝謝。”徐歲甯朝他道了聲謝。
衆目睽睽之下,她戴好了手套。就當衆人以為她會停在屍體前時,徐歲甯腳步沒停,直直往裡走去。
“她這是幹嘛?”高法醫又皺起眉,“我們都等着看呢,她就走了?”
“急什麼?”司為盯着他看,“高法醫這點兒耐心都沒有?”
司為的目光不太友善,身為法醫,與這幫警察關系鬧僵總歸是沒好處的。
想了想,高法醫還是識趣地閉上了嘴。
不過他并不擔心徐歲甯真能檢查出什麼名堂來,在他看來,她不過就是一個急于表現的愣頭青罷了。
幾分鐘後。
徐歲甯又朝着他們走來,手裡卻多了樣東西。
高法醫認得,是挂着死者的那根麻繩。
徐歲甯在屍體面前蹲下,她伸手将死者的下巴微微擡起些,“你們可以看看,死者頸部的這道索溝,也就是勒痕。”
見所有人都看過來後,她繼續說:“上吊自殺,身體是騰空的,受力方向是垂直向上的,但因為卡主了脖子,索溝一定是會有點傾斜的,是斜向上的,一般會是V形。可這位死者的索溝明顯是水平,甚至是往下走的。在有人從前往後,将你的脖子套住,并向後下方拉拽時,才會出現這樣的索溝。”
說到這,她抽空擡頭看了眼神色顫動的高法醫,“我說的沒錯吧,高法醫?”
被問這麼一句,高法醫的臉色也白了些。
可他依舊做着掙紮,冷靜開口:“一般人被套脖時,一定會下意識伸手去扯繩子,将繩子與脖子遠離,甚至是抓繞兇手。但這位死者,不僅指甲縫幹幹淨淨,手指上也完全沒有被繩子積壓過的痕迹。”
“對,是會有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徐歲甯首先肯定了他的話,接着又道:“可萬一她沒機會呢?兇手動作太快了,力氣又比她大許多,那她就根本沒有能力去拉扯這跟索她命的繩子。再說指甲縫,萬一死者在遇害前和我們一樣帶着手套呢?這也是值得合理懷疑的。”
“對啊。”女警‘嘶’一聲,“照這麼說,的确不可能是自殺呀。”
江牧川點點頭,“是需要好好調查了。”
徐歲甯很明顯能感受到,此時此刻所有人心中的天平,都已經朝她這偏了。
但她還是決定要讓高法醫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她又拿起剛才從裡頭取來的繩子,将其拉直。
“可能剛才裡頭暗,高法醫沒看仔細,但這根繩子,怎麼看也要比死者的索溝粗上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