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别緊張嘛~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我也不壞的。”肆玖面上帶笑,說話慢慢悠悠的樣子讓季竹野感覺到面前的這個女子十分的不好惹。
肆玖拔開自己手中藥瓶的塞子,倒出一些膏藥于指尖,她拉過季竹野在她臉上塗起了藥膏,季竹野下意識的要推開肆玖,卻又被肆玖摁了回來,“别亂動,産品試用呢!我這裡不帶反悔的!”
季竹野無措的盯着肆玖,她覺得這女子實在太過奇怪,自己明明才第一次見她,她竟然一下就把自己的身份識破了,她心裡很忌憚肆玖。肆玖往她臉上塗的東西涼絲絲的還很滑膩,這幾天自打受傷了之後她臉上常就和火燒一般疼痛,肆玖這膏藥敷上後她竟覺得那種灼燒感很大程度上得到了緩解。
肆玖發現季竹野用帶有懷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她歎了口氣,自然的就摟過季竹野,季竹野這下更是不知所措,隻得由着肆玖摟着自己。
“殿下啊,我啊,可以救你出去。”肆玖臉上笑盈盈的,可她越是這樣笑,季竹野越是覺得自己心裡發毛。
季竹野說不出話,她也不知道在這樣的情境下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她隻是掙開肆玖,退開和肆玖保持着一定距離。肆玖也不惱,她走近季竹野把兩個小瓷瓶塞到季竹野手裡,“殿下幹嘛害怕我?藥你且先拿着,白瓶敷臉,黑瓶内服,臉上傷還需些時日,中的毒把這幾顆藥丸吃完就該好了。”
季竹野握住瓷瓶,但她仍然警惕着肆玖。
“不過我還是希望殿下你發揮點作用,我要找人,她在皇宮。”
“……”
季竹野愣了一下,找皇宮裡的人?璟國一向不與南疆交好,這也是為什麼季竹野第一眼看到肆玖就下意識的回避,南疆女子來到中原多是送進了妓院,不過剛聽肆玖描述她倒像是自己上趕着進來的,這也是季竹野疑惑的點,為何會有人趕着進這種地方。
種種迹象,季竹野覺得肆玖不算好人。
可季竹野現在怎麼說也是處境危急,什麼時候能被搭救還不好說,和眼前的南疆女子做一個小交易也不會有太多損失,畢竟隻是要找個人罷了,這有什麼的。
季竹野點了點頭,肆玖露出滿意的笑容,她慢慢走近季竹野,把臉湊到季竹野跟前仔細打量着她,季竹野同樣回看肆玖。
良久,肆玖像是想起了些什麼,她拍了拍季竹野的肩膀,想說些什麼可卻到最後也沒說,隻是又将一切引回了最初的交易。
“我想找國師,對你來說這不難的,我知道。”
季竹野對國師的記憶有限,她隻記得國師好似是個女子,面覆薄紗終日還要帶着面具,從她記事起宮裡就有這麼個國師了。
可季竹野怎麼也不會知道,她記憶裡的那位國師卻不僅僅隻有國師這一身份,璟國國師常年隐于林壑山往往每逢祭典或是些其他用上她的地方她才會到宮裡來。有一年璟國的國師遊離南方,途經南疆地區,南疆素來不與中原交好,于是國師被俘,巧逢南疆王室為慶南疆小公主生辰而大擺筵席,公主第一次見到被俘的國師,求着父皇将國師許給自己做師傅。世人都道南疆人心腸硬,手段卑劣,可國師到南疆後數日裡卻毫發未損,皇宮裡的人倒都對她很恭敬,尤其是小公主更是成天圍着她轉。
可世事本就無常,周遭國家早就對南疆的這片土地虎視眈眈,尤其是璟國。
戰亂是躲不了的,那時候肆玖十五歲,南疆的皇宮被燒了個幹淨。
一群中原人進入了他們的國家,踐踏他們的土地,肆玖明明是紫色的眼眸卻染上了火焰的色彩,她平日裡引以為傲的白發被布緊緊的裹住,她曾經身份的象征卻也會給她帶來更多的傷害。
皇宮被燒毀的第三日,肆玖是被國師發現的,她求國師能救救父皇,救救母後,她以為國師不會忘記南疆對她的好。可肆玖卻怎麼也沒想到,國師這個從來不用兵器的人此刻也會舉起劍抵在自己的脖頸上。
後來肆玖才發現,師傅和徒兒的這場戲,隻有自己當真了。
她不會讓國師殺了她,肆玖跌進冰冷的河水,還在一月裡她沒想過自己會不會就死在河水裡,她想到的就是她會找到國師,讓她後悔自己所為。
慶幸她沒死,反倒被救了,救她的是中原人,生的很好看,看着也和肆玖年齡相仿,但那個中原少年卻要比肆玖穩重些許。
肆玖回憶至此,不禁又覺得好笑,自己會與自己最恨的中原人達成協議,說什麼要一起覆了璟國皇權,談什麼報血海深仇,還莫名被拉進昙花樓,現世無意義的舉動,肆玖也覺得荒誕。
肆玖騙了季竹野,她并非自願進入昙花樓,但她确實有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能力,她不喜歡對人用毒,可到了璟國的領土後,肆玖卻是覺得自己真的變了,好像真的變成世人皆道南疆人的那般狠辣。
但也隻有她一個人變成了他人所言之那樣,現在的南疆皇族看似掌握政權,實則不過為傀儡而已,靠着讨好他人來苟且偷生,肆玖最看不起這樣的人,實在惡心。
“殿下這麼久沒半點反應,我就當你同意了。”
季竹野緩過神來,反正她也沒些其他選擇,先含糊過去,就算到時候真的要找國師這倒也算不上難事。
肆玖注視着季竹野,季竹野悻悻的點了點頭,不再有過多的反應。
肆玖也不想再和季竹野多做什麼糾纏,她完成了别人交代她的事,季竹野的死活她是怎麼也不會想去管的,估計肆玖走了沒一會兒就得來人刁難她。
想到這裡,肆玖卻又有些心軟,她又回頭看了眼仍然傻站在原地的季竹野,單薄瘦削的身影,看着有幾分可憐。
可她最終沒有心軟,她看到這樣的季竹野就好像看到從前的自己,有時候一些适時的磨難還是自己經曆要比一再受到别人的庇護要好,肆玖這樣的想法不僅是為了是自己不再心軟,同時也是在警惕自己莫忘了當初南疆皇宮裡那個隻能遠觀火場,卻始終不敢踏出一步的嬌生慣養的小公主。
季竹野目送着肆玖的背影離開,她在原地站了良久,看着滿盆堆起的衣服,她知道自己現在無能去做些什麼,除了讓雙手浸入冰冷的水中,剩下的就隻有自己一個默默的将委屈咽進肚子裡。
她從小就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公主,她不會洗衣服,在宮裡季竹野也永遠都用不着去洗這些髒亂糟的衣服。她隻盡力地搓着,偶爾還會落進幾滴眼淚,袖子胡亂抹去眼淚,季竹野不明白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命運如此不公,百般刁難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