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嬸嬸宋瑤不大認識,世家旁支多,今日大多都來了,看得出是有大事要說。
“嬸嬸們好。”宋瑤眼底盈着笑,禮貌的問候了一句。
“找……工作了沒有?”旁邊的一位本意是想問詢有沒有找對象,字到嘴邊像是想起什麼來又改了後話。
宋瑤倒是不怯場,眉眼彎彎,溫聲細語地回應了一句:“沒呢,還在北城上大三。”
“那也快了……”
宋瑤淺笑不語,卻也沒忘了禮數,淺淺道别一聲便去裡屋看望衆位叔伯。
宋瑤的奶奶早已不在,如今就數七爺爺,隔壁的裴奶奶還有方家大爺爺的輩分兒最高,三家共用祠堂,哪家有大事也少不得讓這三位主持。
此時,方家跟裴家的人都還沒到。
宋四叔這會兒正招呼着衆人,也顧不上她。
長睫斂了思緒,祠堂的燈火和線香帶着一種熟悉而悠遠的味道,恍惚間她不自覺地就想起了十三歲那年。
與今日這般熱鬧歡欣,喜氣洋溢的景象不同。
那時窩在角落裡的她隻覺四處昏暗,人聲嘈雜,氣氛壓抑。
宋瑤回到前廳,外頭的人又多了些,方裴兩家都來了些人。
四嬸招呼她過去,剛剛走近就聽見有人問了句:“棠丫頭怎麼還不到?”
宋棠是四房唯一的姑娘,與宋瑤的安靜不同,宋棠打小就不太省心,跟個假小子似的,慣會鬧騰的,調皮搗蛋的事情沒少做,常被長輩訓斥。
不過女大十八變,曾經鬧騰的堂姐如今已經變成了家家誇贊的好姑娘。
如今已經成了大有名氣的設計師,師從著名藝術家林添錦,光是去年,宋棠就已經開了八場大秀了。
“應該是快了吧,說是之衍帶她一起過來。”四嬸娘笑着回應了一聲。
“噢,跟之衍一起來的啊!”其他人了然,也未多說。
乍一聽到熟悉的名字,宋瑤微微低頭,看着茶盞上的鷃藍花紋,心緒複雜。
這次回來,家裡也沒說是個什麼事兒,宋瑤意欲推脫,但是在電話裡頭聽着四嬸的堅持,她隐約有了猜測。
平日裡女眷很少來祠堂這邊,這次來了這麼多人,多半是為了家中喜事。
三家的小輩裡,該成家的也都成家了,剩下的也就掐指可數的那幾個。
過年給長輩打視頻問候時,她就聽到嬸娘說堂姐跟他的婚事該定下來了。
宋瑤想着,今天大概就是為了此事。
“瑤丫頭,這茶碗燙,可不能一直端着。”旁邊的嬸嬸提醒了一句,宋瑤這才從遊離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指尖傳來絲絲灼痛感,她趕緊将手中的茶盞放下,吹了吹指尖,又摸了摸耳朵。
“燙着沒?”四嬸問了聲。
“沒有。”宋瑤攤了攤手,除了有些紅,倒是沒有别的傷痕,四嬸這才放心了一些。
裴家嬸嬸像是想起什麼來,對着宋瑤問了一句:“瑤丫頭也好久沒見你二哥了吧?”
宋瑤在裴家住了五年,說來她跟裴家的嬸娘們也是親的,逢年過節也會問候,宋瑤也随了裴家的小輩,喚裴之衍一聲二哥。
“嗯,有些時間了。”宋瑤應了一聲,聲音輕柔,聽不出多少情緒來。
宋家出事那年,是裴之衍把宋瑤帶回來裴家,當成親妹妹似的。
裴之衍寵着宋瑤,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小時候,你二哥可是最護着你了,怎麼覺得長大了還生分了呢!”
孩子們長大了,關系說生疏就生疏了,三年不歸,回來也沒去裴家瞧一瞧,老太太從小寵她,現在還時常惦記呢。
宋瑤眼神微動,臉上多了一分難言的苦澀,卻也沒過多的表露,随即挂上了笑意道:
“是阿瑤的錯,明日我定早早地就去見裴奶奶。”
正說着呢,門口卻傳來了一些聲響。
所有人都瞧了去,方家大爺爺先下的車,後頭一輛車也跟着打開了車門,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現在視線内。
男人一身熨帖的西裝,黑色的面料在明亮的燈光下透着微微的光澤。他打開了黑傘撐在頭頂,等到後邊的人一同下車,兩人朝着大門處緩緩走來。
逆光踏上青石闆台階,光影将他側臉的輪廓勾勒的清晰立體,從容的步履讓他那與生俱來的淩厲氣場變得更為明顯。
雨水落在傘頂,發出了陣陣響聲。
瞧着一步步靠近的人,宋瑤強迫自己挪開了視線,擡頭望了望陰暗的天。
宋瑤想,今日這雨,怕是不會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