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見陳風和拿着酒瓶不撒手的時候,于亭瀾眉頭就皺了起來。
很明顯,這人喝下第一口之後就有些醉了。第二口又被狠嗆一下,再來的三四五六七八口都是憑着肌肉記憶。
陳風和也不想啊。但她就是心裡郁悶,為葉辰心憤憤不平。
憑什麼于亭瀾她給人當對象還不一心一意啊,這樣辰心不會很可憐嗎?也太沒良心了……
陳風和氣得,一股惡氣就浮上心頭,狠狠地嚼嘴裡的牛肉,間隙中瞪于亭瀾一眼。
結果對方壓根沒看到,低着頭,也沒在吃飯,不知道想什麼呢,看上去既安靜,又有點可憐?
能看出“可憐”,那就純粹是因為陳風和醉了,眼冒淚花看不清,所以開始臆想了。事實上,于亭瀾不僅不可憐,還能把陳風和揍得很可憐。
低着頭,隻是在想晚上回去要不要給葉辰心帶夜宵吃。
暈暈乎乎地,陳風和感覺很累,就把手臂墊在腦袋下,慢慢趴桌上了。
她總覺得,剛才那一眼看到的于亭瀾有點熟悉。腦子費勁地回憶,但桌上的菜轉了一圈又一圈,陳風和還是想不太起來。
實在沒力氣,就打了個哈欠,慢慢阖上了眼。
眼前黑下的一瞬間,腦海卻湧入了許多畫面,閃得她眼珠亂轉,還是躲不開。
先是一片晃動的藍,四面環海的島上,蒼綠草坪随風翻滾着如浪般的波濤。
随着眼前逐漸清明,陳風和仿佛聞見了帶着腥鹹的海風。那時,她回頭,就看到了儀式結束後,離人群遠遠站着的于亭瀾。
對方當時的背影,像是心灰意冷,極為消沉。
那副樣子哪怕現在想起,陳風和都會心裡一揪。回憶完,她睫毛帶上了些眼淚,迷糊着在手臂上蹭了蹭,又換了一邊臉朝下。半夢半醒間,卻又想起了誰說的話。
好像是跨年夜那天。
當時,于亭瀾說了句“不哭”。
那在她夢裡,是誰哭了?
是行月姐嗎?
陳風和的腦子此時像是年久失修腐蝕的鐵軌,哪怕是一輛玩具火車經過,也會把它壓得發出咔滋咔滋的怪叫。
但對朋友的關懷最終戰勝了這些鐵鏽。
所以她這次醉酒居然沒像平常一樣直接昏睡過去,而是艱難保持着一絲清明。頭在手臂間左轉右扭了半晌,終于堅持着睜開了困出四個褶的眼睛,眼神亂飄地看那兩個人。
于亭瀾還是那副死樣子。但陳風和現在隻覺得她真能裝,也挺慘的,所以稍微比剛才看着順眼一點。
扭頭,她又去看林行月。
林行月正在跟旁邊人說話。雙眸在燈光下閃着碎光,眼睫撲閃,帶着跟同學搞怪而笑出的淚花,她伸手,輕輕揩去就罷了。
可這在醉得神志不清的陳風和眼裡,幾乎是報身份證号了。
她于是斷定:行月姐就是于亭瀾夢裡哭了的那位!
暫且不提陳風和以為她行月姐婚姻生活不幸福、天天跟她那老外丈夫幹架,激動又憤慨地紅了眼眶。
也不提她從于亭瀾愛而不得舔狗難當、多情餘恨風雨蕭索的暗戀經曆裡,多出了點感同身受同病相憐的悲哀。
就說現在,陳風和包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在閉眼的時候默默流下。随之流下的,還有一顆理智的心。
她決定了,幫兄弟一把,至少表明過心意也不算遺憾。而且陳風和覺得,行月姐絕對不可能跟她在一塊,所以于亭瀾能趁早死心,跟辰心好好相處。
本來陳風和隻是有些感慨,但在一番究極腦補後,放下了剛對于亭瀾燃起的仇恨,被自己的大義之舉感動得,簡直想大喊一聲,接着跳進元宵湯裡洗澡。
如果于亭瀾知道自己待會兒要被這人坑慘,也會立刻把她按進還有半盆的元宵湯裡淹死一了百了。
可惜她不能提前預料,也不可能回到過去。
在陳風和頭腦風暴的時候,其實于亭瀾這邊歲月靜好。
她正悠閑地跟葉辰心聊天,故意一字一句慢慢敲。像在品味芳茗或是蜂蜜什麼東西。
現在于亭瀾眼睛都悄悄笑彎了,因為葉辰心說要來接她。
為什麼明知道于亭瀾開了車來,葉辰心還要接?而且有人還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可能是小情侶的情趣吧。
……
一頓飯表面風平浪靜,實際也是風平浪靜。
除了陳風和單方面暗波洶湧。
于亭瀾有些看出來這人不對勁,但不在乎。然後就會知道,什麼是千裡之堤毀于蟻穴。
到了大家吃完飯,準備散場了,陳風和還埋在自己的臂彎裡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