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祈安掩下疑問,恭敬道:“長老,這是今年的春聯。”
然後上前,輕聲放下東西,他剛想收回手轉身,一隻血管凸起、布滿斑紋的手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洛祈安大驚,和符修長老渾濁的雙眼對上。
他太瘦了。
瘦得好像隻有一層皮包骨頭,皮肉皺皺巴巴,指甲很長呈玉化狀态。
洛祈安心裡有些發怵,強裝鎮定道:“長老?”
垂眼一看,桌子上全是黃符紙,朱砂勾勒着許多洛祈安看不懂的符文。
“你是洛祈安?”他開口,嘶啞蒼老的聲音顫顫巍巍。
洛祈安遲疑着點頭。
“有人要見你。”隻聽他這麼說道。洛祈安甚至沒有看清他是怎麼動作的,額心一涼,一張黃符在眼前飄忽。
咚。
洛祈安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暈死過去。
恍惚間,他感覺有人掐着他下颌給他灌了什麼。
那液體一下肚,五髒六腑都在痛,骨頭也在咯吱作響,寸寸斷裂又複原。
他痛極睜眼,眼前是另一番天地,雙手連同腰身都被金色鎖鍊捆綁在玉柱上,位于一個空曠大殿内。
無休止的痛讓他眼前迷糊,看不清走過來的人。
直到靈力帶起的勁力狠狠落在他臉上,腦袋一片嗡然,喉間湧上腥鹹的血。
視線勉強聚焦,他看見眼前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長相算的上是儒雅慈祥。
洛祈安搜刮了大腦一圈,都沒找到關于此人的任何記憶,更别說結仇了。
他還沒開口,男人先冷笑道:“我之前有沒有警告過你,離應天承遠一點。”
洛祈安頭一次大腦轉這麼快,眨眼間想起三年前的那個中秋,雲昆派後山追殺他的那個黑衣人。
洛祈安痛的滿臉汗:“關你什麼事。”
“冥頑不靈。”
“應天承乃北神獨子,豈是你可以高攀的?更何況,你還是個男人。”
“你蠱惑引誘糾纏北神少君,害他無法娶妻生子,該當何罪?”
洛祈安很想喊聲冤,但他痛的出不了聲。
男人道:“給你服下的斷經散會讓你筋骨内髒全部破裂,而神界靈氣濃郁,能同步恢複你受的傷害。”
“這意味着,你将無時無刻,反複承受幾乎死亡的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又或者,”他拿出一顆紅色藥丸:“自願吃下這顆毒藥,毫無痛苦的安靜死亡。”
藥丸緩緩浮起,幾乎就靠在他唇邊,往前一張口就能咬住。
洛祈安心裡一群草泥馬崩騰而過,什麼狗血戲碼都讓他遇上了。
身體上的疼痛和心裡的悲憤同時湧上,他忽然就覺得好累,能不能回到現代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他突然很想睡覺,一睡不起的那種。
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顧及。
洛祈安心如死灰,費力探頭上前,張嘴想至此了結。
“嘭——”
兩道劍氣橫劈過來,完美避開洛祈安,斬斷了束縛他雙手的鎖鍊。
男人驚住回頭。
眼前是面色陰翳,雙眸冰冷的應天承,寒氣順着無妄劍蔓延,一寸寸凍結。
“天承……”男人想說什麼。
洛祈安費力地擡頭望了一眼,猛地嘔一口喉間壓制許久的鮮血。他想沖應天承笑一個,可身體太痛,笑不出來。
接着,他伸手抓住那顆藥丸,在應天承閃到他身前的前一秒,毫不猶豫一口吞下。
他的世界再次黑屏。
大腦如同老式電視機故障時的雪花屏,一片麻木,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人們都說瀕死的前一刻能看見走馬燈,洛祈安卻什麼都沒看見,眼前隻有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洛祈安耳邊有了聲音,是潺潺的水流,平靜溫和。
洛祈安意識逐漸清晰,倏然睜眼。霧氣蒸騰,他發現自己身處一汪溫泉池水,手臂趴在岸邊。
水流聲來自左側岸邊的崖壁,鑿開的縫隙裡不斷淌出熱水,落進劈開的五六根青竹管,流入池子。
洛祈安眨了眨眼,沒死成?!
身上是一件白色中衣,濕透後緊貼着身體。
他懵逼了一會兒,聽見腳步聲擡起頭,水汽白霧裡顯出熟悉的身影。
那人在他面前蹲下,擡手撫上他的臉,指尖微微發着顫。
洛祈安抿唇,看到應天承他算是确定了,還真沒死,按道理那老登給的藥肯定是包死的劇毒,應天承居然給他救回來了。
在世華佗啊。
洛祈安臉色蒼白,偏頭蹭蹭他掌心,輕聲道:“救我做什麼,本來都打算不活了。”
“為什麼。”應天承問。
“……”洛祈安看着他的眼睛,眼尾已經紅了。
應天承宛如被抛棄的小狗,後怕和各種情緒湧上心頭,委屈的心髒直泛酸,聲音低啞:“你不想要我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