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一陣微風吹過,将她額角的兩縷發絲輕揚,在她低眸時垂落于她那纖長濃密的睫毛之上,過後再緩緩地垂于兩側,使得她有些發癢,擡手輕輕地拂了拂。
手落于胸前時,她擡腳往前邁進。
雀枝拉住她,急切道:“姑娘,您别進去……”
“他是我的夫君,是死了還是傷了,我應去瞧瞧的,他若是死了……”倒是不用嫁人了,卻也成了寡婦,日後便真的成了深宮怨婦。
雀枝瞧她不聽勸,實在沒法子,轉頭跑去了承垣王的營帳——
戰訓場地内;
更鼓聲在刀槍交雜中回蕩,戰馬躁動不安,欲要沖脫缰繩的束縛,擡首嘶喊着,弓弦深深地勒進戰士的皮肉中。
他們赤裸着上身,因奮力拼搏使得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全身被汗水浸透,與血迹混合在一起……
樊玉清還是第一次見這樣驚心動魄的場面,她都不知道剛才哪裡來的勇氣使她進入這樣可怕的地方,來時路也被刀陣封鎖,即使後悔也于事無補了。
刀槍不長眼,每次落在她腳邊閃着銀光的尖槍,都令她心頭一顫,身子下意識的往後倒去。
在她覺得要死于此時揮過來的長刀之下時,忽然間,那長刀被一把紅纓槍擋開了。
是末雪。
“玉清姑娘,你怎麼來了,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趕緊走!”
末雪的聲音近乎嘶吼,一手護着她,一手揮動着手中的槍,擋開向她們刺來的刀槍棍棒。
她也想走,可惜,出不去啊。
“末雪,你受傷了!”
剛才因為她害怕閉上了眼睛,當她睜開眼看到末雪的背上有好幾道傷痕時,便心疼的關心了下。
“我沒事,抓住我,送你出去!”末雪臨危不亂,給她吃了計安心藥。
可樊玉清卻……拉住她,頓了頓,“末雪,你可曾見到臨孜王?”
“臨孜王殿下他……”
“啊——”
這時,一匹受了傷的戰馬呼嘯長空,那戰馬因為疼痛亂竄,不停地搖頭吼叫着,絲毫不受人的控制,朝着樊玉清她們奔來,前蹄猛擡,欲要碾壓上了她們的身子。
本以為就此了結性命,可那股疼痛感遲遲未到,她緊閉着雙眸,不知發生了何事,隻覺得她被什麼東西勒住了腰身,緊緊地,令她有些喘不上氣。
霎間,她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艾香味,輕盈萦繞,沁入心脾。
耳邊也沒有再聽到馬兒嘶吼,奔踏的聲音,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對上了一雙猶如冰刃的血淵沉眸,在他眨眼時,仿佛斷頭台上的那把鈍刀落下。
“想死?”
“死到别處去,不要污了這裡。”
樊玉清的腰間忽然一松,她整個人倒坐在地,還未從方才的情形中抽離出來,手上被石子刺痛的感覺,将她拉回了神。
她擡眼愣愣地看向那道無比寒粟冰冷的聲音的主人,見他高高在上藐着她,眼眶以血色打底,周身充滿了殺氣——
再看向他身後,那匹瘋了的馬兒,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血堆中……
想要開口解釋,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第一天來軍營時,他便讓末雨提醒她,這裡是禁地,沒有命令不得靠近,可她還是輕視了這裡的規矩。
她很自責,眼眶中充盈着淚光,眨眼間滴滴落下——
末雨,看門的戰士以及那幾位向她洩露消息的人,全被承垣王處罰了,五十大闆…三十針鞭…十方火烙。
聽得她恐懼,僵直,絕望,後悔……
她欲要開口替他們說情時,承垣王看向了她,無情地說了句:“送她去暗閣。”
暗閣是什麼地方,她不知道,但是她看到末雪吃驚的表情,她便知道那不是什麼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