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承垣王派人将馬盞心大張旗鼓的押回刺史府,惹了衆多耳目。
馬刺史惱怒,卻又不敢多說承垣王一個不字,現在看來,他是将這筆賬算在了樊家丫頭的頭上。
聞彥之低眸一笑,那笑意中帶了幾分嘲諷。
他笑馬刺史失算了。
承垣王可是出了名的斤斤計較,護犢子的好手,惹了樊家丫頭,跟惹了這位活閻羅有什麼區别?
“伯涔,竟有人藐視你的威嚴啊,不過,這馬家行事太過草率了,行動時,竟還帶着自證身份的玩意兒,顯然是不将你放在眼裡啊。”聞彥之擺了下手中的令牌,煽風點火道。
聞彥之這話跟讓承垣王吃屁有什麼區别,又臭又惡心。
馬家?
呵,他還未看在眼裡。
“末風,剛才本王讓你處理的屍體,你是如何處理的?” 承垣王說話的聲音,宛如從幽冥深處傳來的寒風,帶着刺骨的陰冷,可又偏偏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更像是戲谑。
除了聞彥之與末風,這聲音令他們不寒而栗。
“屬下将他們扔到郊區的亂葬崗了。”末風如實回道。
承垣王:“将他們挂于刺史府門外……”他頓了頓,哼笑道:“聽聞馬刺史的兒子因家中勢大,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這樣的官,我大邺可不缺,留着讓人笑話大邺選官都是閉着眼選的,實在有辱皇室清譽,知道該怎麼做嗎?”
末風:“屬下知道。”他應聲後,轉瞬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内。
空氣凝滞了片刻。
樊玉清聽到他兇狠的話語,帶着樊玉溪悄聲地往後退了步,連向來崇拜他的樊思遠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但是,她的舉動被聞彥之盡收眼中。
“玉清姑娘,我們殿下為了你可是連刺史都得罪了,竟連一句感謝都沒有呢。”聞彥之故意這樣說。
誰得罪誰?
樊玉清聽到聞彥之喊她,遲緩而木讷地緩緩擡頭,目光有些呆滞,茫然,她嘴巴微微張開,呃了一聲後磕巴道:“謝……謝殿下。”
她可沒讓他這樣做,可别怨在她的頭上。
可她害怕他,怕他不開心,将她也挂在某處,所以,她隻能妥協的說了聲謝謝。
“呵,樊家就這樣教養子女的?本王于你乃是救命之恩,隻一個謝字罷了?” 他面色冷峻,目光如炬,語氣雖溫和,卻透着一股較真。
聞彥之暗暗地退了退,接下來可就不管他的事了,因為,他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
不說謝還能怎麼樣?
樊玉清不懂他的意思,她問:“殿下想怎麼樣?”
“待日後想到,本王再告知于你。”他得逞的笑了笑。
此事落幕,承垣王吩咐手下将客棧圍鎖,讓他們安心歇息,畢竟時辰也不早了。
*
翌日,卯時三刻,天地初醒。
紅秀扯着清脆地公鴨嗓,叽叽喳喳地叫着玉清。
樊玉清昨夜因刺客一事,才閉眼了幾刻鐘,一大早便被這充滿活力的小家夥兒喊醒了。
她看了眼身側還在熟睡的樊玉溪,帶着朦胧的眼神,微微地笑了笑,還是年紀小,昨夜那麼大的事,竟沒有影響到她絲毫的睡意。
這時,雀枝端着銅盆,輕輕叩門。
樊玉清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踩上鞋子,将門打來。雀枝将銅盆舉了舉下,微微欠身,聲音溫和而恭敬道:“姑娘,水已備妥,是否現在梳洗?”
她點頭。
雀枝手法娴熟,很快便給她打扮好了,她起身轉過去看了眼還在熟睡的樊玉溪,輕聲道:“再過一刻鐘将五姑娘叫醒。”
還是早些趕路比較好,萬一再遇到什麼麻煩事,可就不好了。
像昨天晚上那樣死裡逃生的戲碼,可不是任何時候都能遇到的,運氣也不是随時都這麼好的。
她吩咐完雀枝便下樓去用膳,剛走到樓梯出口,便聽到掌櫃的沖着店小二撒氣:“好好的,這些桌椅茶碗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樊玉清轉眼看了下樓下大堂的雜亂不堪,破裂的桌椅茶碗,實在有些過意去,畢竟事情因她所起。
她邊下樓邊道:“掌櫃的,何必動氣,您算算多少錢,記在我賬上便是。”
“記在你的賬上?整整二十兩你付得起嗎?”掌櫃的打量下一身素衣的樊玉清,禁不住嗤笑,實他在看不出來她是什麼大戶人家,說付就能付得起的人。
“掌櫃的做生意難道還要看人下菜碟嗎?”
“說大話可要見真料才對。”掌櫃的伸出手用大拇指搓了搓食指跟中指,意思顯而易見。
樊玉清下意識的去摸腰間的錢袋,才發現除了那隻小巧的荷包,腰間并無錢袋,應是方才忘記挂上了。
她想回去取,便聽到掌櫃的諷刺地嘟囔聲:“沒錢裝什麼裝。”
“這些夠嗎?”樓上有道聲音響起。
她隻見掌櫃的穩穩地接過從樓上扔下來的一個金元寶,哈巴狗兒似的,笑咧咧地道:“夠了夠了,謝謝客官,您請包間用膳。”
擡眼看向樓上,看到承垣王時,也就瞬間,她迅速底下眸子,右手使勁撚着身側的衣裳,緊張極了。
“在外人面前振振有詞,見了本……見了我像是隻踩尾的貓兒,躲什麼?”他順着樓梯,一階一階的,每一步都穩重有力,朝着她走來。
他又像是不想暴露身份,這才将本王換成了我。
“殿下晨安。”她小聲問候。
他微微挑眉,語氣有些調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