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垣王身着一襲黑色常服,胸襟的金絲暗紋在燭光下閃出星星點點的光芒,他背着一隻手,另一隻手則輕輕地撫着鼻煙壺。
他低眸看着她,眼底似有暗流湧動,卻又被克制得極好,嘴角隐約挂着一絲笑意。
樊玉清的面頰被溫熱的水霧熏得绯紅,額上的水珠順着她的下颚線,頸線滑落,沒入藥浴之中。
她在對上他的視線時,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猛然往水裡沉了沉,說話的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感:“殿下,您怎麼來了?”
男人沒答,隻是蹲下身來,伸手從水面上撚起一片漂浮的藥草葉,用指尖輕碾着,而後,藥汁順着他的指節滴落。
見他蹲下身子,樊玉清下意識的将蜷縮起身子,将雙手置于胸前,緊張的咽了下唾液,這一刻,她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又帶着幾分意味不明的啞意:“藥浴雖好,泡久了傷身,該起來了。”
他指節上滴落下來地藥汁,在這樣極度緊張安靜的氣氛中,‘滴答滴答’的響着,在水面上濺起微微的漣漪。
“臣女這就起身,還請殿下……”出去,可出去二字她不敢說,他與她身份有别,她怎敢命令他。
淺色的襦裙在水中飄散着,将她細膩的皮膚顯露了出來,她一直懷抱着胸口,眼睛也不敢眨,就這樣等着他出去。
可承垣王沒有絲毫起身出去的意思。
他低眸瞧了眼露在水中的她未曾包裹嚴實的小腳,輕笑了一聲:“本王有一事不明,想請玉清姑娘為本王解惑。”
樊玉清怔怔地點頭,眼神反複的看會兒他又看會兒門口,她的意思很明顯,可承垣王根本就跟眼瞎似的,全當沒看見。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笑容在他的臉上很突兀,下意識的又使勁攬了攬禁胸口,戰戰兢兢地問道:“殿下有何事不明?”
“你以前認識本王。”承垣王收起嘴角的笑意,表情變得十分嚴肅。
承垣王肯定的語氣,令樊玉清心頭一顫,她記起在宮中初見他時,他問過此話,當時被她否認了,他現在又為何拿出來将呢?
難道是記性不好嗎?
“不認識,臣女尚未進宮之前,一直靜于閨中,殿下戰功赫赫,骁勇善戰,是我大邺的定海神針,臣女怎麼會有機會一睹殿下的容顔呢。”樊玉清盡量壓制住自己的情緒,慢慢地說道,她想為母親報仇,不想打草驚蛇。
“是嗎?可本王怎麼覺得,玉清姑娘不僅認識本王,還對本王有些誤會啊?”承垣王再次将手放入手中,輕輕地撩撥了下水面,又提醒道:“本王不急,有的是時間,玉清姑娘再仔細想想,這水可很快便涼了……”
“臣女不懂殿下的意思,請殿下明示。”
“你懂。”
樊玉清看着承垣王又扯出一抹笑意,像是毒蛇對着她吐信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有些害怕了……
她該怎麼會做,才能讓他打消繼續盤問她的念頭呢?
無避體之物,現在她連逃跑都做不到,又怎麼趕走這條纏繞着她的毒蛇呢?
“需要本王提醒一下玉清姑娘嗎?”承垣王蜷起手,伸出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着水面,看的樊玉清有些窒息——
“狗東西,活閻羅,殘害婦人,還有那個恨不得本王去死的眼神,玉清姑娘不會忘了吧?本王與聞彥之在玉清姑娘心中應屬一類人,可玉清姑娘從未這樣喊過他......”他泛起一絲醋意,又好心替她回憶起之前的事。
樊玉清低下頭重重地呼吸着,有些不知所措,她本就知道他的判斷力異于常人,否則這些年的大戰小戰隻靠蠻力,大邺早就消失在了硝煙戰火中。
“殿下,那隻不過是臣女醉酒時的胡言亂語,請您寬宥,饒了臣女。”
“呵,玉清姑娘看來很愛耍小聰明。”承垣王見她還在嘴硬,毫無坦白之言,便起身,從浴池的對面,來到了樊玉清的身側——
他輕輕地撫上樊玉清的香肩,帶着薄繭的指肚在上面來回滑着,他放上去的那一刻,惹得樊玉清激顫了下,身上的那根弦迅速緊繃了起來。
繼而,他又慢慢地滑上了她那細長皙白的天鵝頸,他的指肚每停留一刻,她的身體便顫抖一下。
就在他繼續往上滑的時候,樊玉清急促的喘息着,小聲道:“殿下,臣女是臨孜王的王妃,按照輩分,臣女應當喊您一聲五皇叔,更何況男女有别,您這樣,于理不合,如今這樣的情形,若是傳出去,自然不會有人敢說殿下的不是,但是臣女定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臣女還請殿下自重。”
她的一句“臣女是臨孜王的王妃”,将原本還在欣賞着如同玉璧似的脖頸的男人,不受控制的使了下力,按得她好痛。
可她不敢喊出聲,便一直隐忍着。
隻聽他陰戾的聲音響起:“本王的事誰敢亂傳,他又有幾個腦袋好掉呢,于理不合?本王便是理。”
他之前說來日方長,可她一直躲着他,這讓他很不爽,他又不是洪水猛獸……若是不問清楚,他哪還能睡得着。
所以,他從書房出來,得知她今夜來暖閣泡藥浴,他便知道,他得知真相的時候到了。
他放在她脖頸上的手指,感受到她的顫抖時,不禁蹙起了眉頭,心中閃過一絲心疼,即使這樣,他今夜都不想放過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