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玉清不敢擡頭,隻盯着自己的鞋尖,更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皇室向來要求女子溫婉淑良,蕙質蘭心,若是說她很喜歡這隻鹦鹉,那便成了貪圖享樂,不務正事之人,若是說不喜歡,那便是白費了臨孜王的心思,任她怎麼說都不對。
承垣王的目光落在樊玉清身上,很有耐心的等着她的答案。
身後的雀枝見樊玉清語塞,往前稍走了幾步,連忙叩首道:“回殿下的話,夫人為姑娘請了教習嫲嫲,平日姑娘勤學守禮,不敢有違,閑暇時候方才與這鹦鹉叙上一叙,又因這鹦鹉是臨孜王殿下贈與,我們姑娘對其關愛有加,自是喜歡。”
承垣王眉毛微挑,看向樊玉清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深意,語氣中不免帶了幾分醋意:“原來是因為臨孜王贈與,所以才喜歡?”
樊玉清眼尾悄悄瞪了雀枝一眼,這丫頭看似替她解圍,實則将她往火坑裡推了,臨孜王本性纨绔浪蕩,她這樣說,豈不是在告訴承垣王,她樊玉清也跟着臨孜王荒唐了。
“回殿下,臣女隻是覺得它可愛有趣,并非沉迷玩樂……”樊玉清話音未落,便聽到承垣王不依不饒道:“本王聽聞鹦鹉能活數十載,一生隻認一個主人,不知玉清姑娘可有教導它說話?”
紅秀确實會說人話,可并非是她所教導,聽他這樣說,紅秀的主人應該是臨孜王才對,那為何紅秀對她如此溫順呢?
大概是與她有緣?
“回殿下的話,臣女還未曾……”她還不曾說完,紅秀在鳥籠子蹦跶着,扯着公鴨嗓喊叫起來:“玉清壞人,伯涔救命——”
聽到紅秀喊着‘伯涔’,承垣王的表字,樊玉清忽然怔住,心頭一跳,她感受到血液不停在身體裡奔流,來勢洶湧,使她抵擋不住。
‘咚!’這瞬間,她隻聽到雙膝重重跪在青石闆上,發出沉悶的咚響,她擡頭一看,原來是外祖父,舅舅,雀枝等人伏手跪在了地上。
可她的雙腿彷佛不會打彎了似的,直直地站在原地。
“殿下息怒。”陸彰與陸槐安重重道。
“原來是教了,連本王的表字都教給了它。”她看到不到承垣王滿面笑意的樣子,惶恐極了,木讷跪地,立刻解釋道:“殿下息怒,臣女不曾教過它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請殿下贖罪。”
聞彥之見他唇畔生春,冷面展顔,便知道他此刻得意極了,可又仔細一想,給這丫頭十個膽子,她也不敢這樣教導鹦鹉,許是他會錯了意?
啊——應是先前他留在昭和殿照料他時,喊了太多了次伯涔的緣故?這隻紅頭怪倒是不管不顧什麼都記,可苦了樊家這丫頭了。
聞彥之暗暗發笑。
“無妨,陸公請起,隻不過一聲稱謂罷了,玉清姑娘想叫便叫了,想教便教了。” 他走到樊玉清的面前,目光一寸寸從她身上刮過去,忽地輕笑了一下,用那隻空閑的手,扶起她。
“殿下,臣女真的沒有……”樊玉清真覺得自己解釋不清了,難不成是臨孜王教的?可臨孜王怎麼會教紅秀喊承垣王的表字呢,她想不明白。
承垣王在她面前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再道:“無礙。”
陸槐安看到外甥女為難至極,嘴唇抿的發白,輕歎了口氣,這丫頭慣會惹麻煩。
“這隻鹦鹉可是從兖州尋的?”陸槐安瞧着眼熟,紅額鹦鹉可不是處處都能尋到的,兖州是孕育鹦鹉的聖地,這裡的鹦鹉最有靈性,平常官家大戶都來尋做玩物。
樊玉清看了眼雀枝,當時她不曾出面,不知道臨孜王到底去哪兒尋的,他那樣招搖的人,定是說起過。
雀枝回道:“回大人,臨孜王殿下講過,确是從兖州尋的。”
“兖州可是好地方,這樣有靈性的鹦鹉可是平常地方找不見的。”雀枝話音剛落,便聽到承垣王說道。
他說的是事實,畢竟七日便通曉人話,可不是尋常鹦鹉能做到的,又或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殿下若喜歡,臣為殿下挑隻好的,再請馴鳥師加以訓導,定能為殿下解悶。”陸槐安見他對外甥女的鹦鹉愛不釋手,就出了個主意,總不能讓他将外甥女喜歡的東西順走吧,他這外甥女的脾性他甚是了解,惹毛了非得跟你辯一辯,别看着現在恬靜,骨子裡那股倔強可不是輕易能抹除的。
“不必,旁人訓的不見得是最好的,自己的東西該自己訓導才是,更何況……”承垣王賣個關子:“有一隻便夠了。”
前半句話,還是淺而易懂,可後半句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承垣王也養了隻鹦鹉?
說着,他将手中的鳥籠遞給樊玉清,笑道:“既然喜歡,便好生養着。”
樊玉清接過,往後退一步,木讷颔首。
見狀,承垣王蹙了下眉頭,他本打算提一嘴邙山之事,看她避他如蛇蠍的樣子,心中郁悶極了。
他不覺得世上有這麼巧的事,兩人的小字一樣也就罷了,天下之大,重名重姓的人多了去了,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可樊玉清幼時竟也去過邙山。
先前他并不知曉,還是去煤礦的路上,大概是陸彰覺得自己的外孫女對他失了禮,為她找補,方才透露了她小時候的事。
陸彰說樊玉清小時候調皮任性了些,隻因随着樊家老夫人去了趟邙山,回來後便性情大變,變得溫順娴靜,待人謙和,與世無争,處于一方天地間,孤芳自賞,息交絕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