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江緒甯不知睡了多久,待再醒時隻覺身前一片溫熱,略帶颠簸,睜了眼才知,他原是被背着。
迷蒙中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待觸及了熟悉的氣息這才下意識的喚了一句,“阿衡?”聲音略帶了幾分沙啞。
“哥哥。”
虞衡回了話,卻并未停下腳步,隻聲音帶了些喜悅道,“你醒了。”
若方才江緒甯還隻當是一場夢,那麼此刻他總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掙紮着便要起身,“快放我下來,你還受着傷。”
“唉...”
虞衡被他的動作弄得身形晃了晃,連忙擡手将人往上颠了颠,力氣也較方才大了些,“哥哥你别動,我的傷早好了,再說我畢竟是修士,身體哪有那般脆弱。”
“倒是你,方才發了好一陣低燒,恐是先受了驚後又受了涼。”
聽了此話,江緒甯這才有些後知後覺,隻覺得嗓子嘶啞的厲害,仿佛如同刀子在割一般的疼痛,就連四肢也酸軟的厲害,離了方才因焦急而發的力,此刻竟是連擡手的力氣也無了。
不由得的有些挫敗,隻仍舊有些不放心,趴在其的背上再次問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虞衡知道他是在問自己傷勢的事,未作遲疑便回道,“哥哥還不信我。”随即又笑盈盈的打趣道,“便是我放哥哥下來又如何,這路可不好走,哥哥身體不好便不要在此處受罪了。”他暗暗的想總歸是離不開他的,不由得有些得意。
然江緒甯聽了卻并不覺得高興,微低了頭好一會兒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們這是在哪兒?”
這話其實從剛才那會兒他便想問了,隻是那會兒太慌了便沒來得及。
虞衡一邊走一邊道,“之前山洞的下方,若不是獸潮也不知其下面竟還有個暗洞。”
“那現在怎麼辦,是要去哪兒?”
江緒甯此刻已發現他們已不在方才的暗洞,周身若隐若現的光亮,他知曉那是虞衡的靈光,借着其他隐約能看見此刻他們好像在一處長長的隧道當中。
“出去。”
虞衡一邊走一邊道,“方才你未醒時,楚師兄在那山洞裡尋到了這條隧道。”
“楚師兄...”
江緒甯此刻才發現他剛才好像一直還忘了一人,想起那人還曾給過他藥,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問道,“他人呢?”四下看去,并未看見其人。
虞衡雖納悶兄長為何也突然喚那楚長明為師兄,但到底也沒多想,隻道,“剛才有一處岔路口,師兄先一步進去查探了。”
江緒甯聞言點了點頭,便再沒有說些什麼,隻心中不安,尤其是看着這一望無際的黑色隧道。
“我們能出去嗎?”
虞衡想了想,到底沒有隐瞞,猶豫了一會兒方才道,“不知。”這隧道彎彎繞繞,循壞往複,加之又有這麼多的岔路口,實在不好辨明方向。
江緒甯還想再問,身後卻忽地傳來了腳步聲,虞衡率先反應過來,待人靠近這才喚了句,“楚師兄。”
借着靈光,剛好能看清其的臉,正是方才去探路的楚長明。
他點了點頭,目光卻不經意的落在了其的背後,“江師弟醒了。”他問道,好似稀疏平常。
江緒甯聞言起先還有些微愣,反應過來後便已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虞衡總算是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若先前兄長隻喚其為師兄他倒也不說什麼了,畢竟也是随他喚的,但如今楚長明竟主動喚兄長,整個天衍宗誰不知道其性子冷,整天便隻知道練劍,除了公事從不輕易開口。
師弟?都未正式拜入宗門,算哪門子的師弟,想到此處,虞衡不由得黑了臉,生了些危機感,隻面上不顯,依舊溫和道,“我竟不知師兄與我兄長關系這般好,難不成是舊識。”到底多了幾分防備。
這敵意來的莫名,然楚長明遲鈍慣了,并未聽出其中深意,搖了搖頭道,“并不。”
倒是江緒甯了解他,擡手掐了他一下,低聲喚了句,“阿衡。”帶了幾分警告。
聞言虞衡不由得冷哼了一聲,但到底還是閉了嘴,隻哼哼唧唧的,還是有些不服。
“弟弟年幼。”江緒甯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到,其實也未弄明白其為何會突然變得這般幼稚,好在楚長明并不計較。
隻繼續道,“方才我去查探,那路盡頭有巨石堵着,未能入。”
一路上他已遇見過不少這樣的情況,這條條的隧道組成仿佛是一處巨大的迷宮,很是容易擾亂思緒,“我們暫時可能還出不去。”他如此道,神色并不太好。
又看了看二人,才道,“先休息一會兒吧,後面還有一段路。”說着便已先一步坐下休息。
江緒甯拍了拍身前之人的肩膀,示意其将他放下,虞衡本還在别扭,聞言還是不情不願的将人放了下來。
此地本來就安靜,幾人都不說話便更顯得尴尬起來,身旁之人還在擡頭望天,似有無盡委屈,最終還是江緒甯先看不下去,低聲道,“你這是做甚,先前喂你的傷藥還是楚師兄給的,你就這般對他。”
他隻不過是在闡述事實,而落在旁人耳中便又是另一種意思了,虞衡聞言先是一愣,随即又喜笑顔開,意味深長的瞧了自家兄長一眼,順便還不忘狠狠瞪了正閉眼休息的楚楚長明一眼,随即便自去高興去了。
江緒甯被這一連番的轉變弄得莫名其妙,很是不解,但看着其終于不在旁一直生悶氣便也就不再追究,閉了眼養神去了。
然這不休息還好,一休息他便忍不住的多想,據他所知,那書中雖對這玄蒼境描述甚少,卻也從未出現過類似獸潮般的異端,皆是安全出境,如此他不由得多想,莫非是他重生後入了天衍宗所引發的一系列變故,畢竟如果不是因為他,也不會去那山洞找靈清池,更不會意外掉下來,導緻現在想出去也出去不了。
若他死了便也就死了,畢竟這麼幾月也算是他多活的,倒是阿衡和楚師兄,若因他而死便是萬萬不值的,他如此想着,額間不由得落下了一滴汗珠。
恰逢此時,腿邊忽地觸上了一片溫熱,他原本以為是虞衡,便下意識的睜眼,卻不料正巧對上一雙火紅的雙目。
他下意識的抖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不久前的妖獸,險些便要叫了出來,一旁的虞衡也察覺了其的異樣,連忙瞧了過去,見人一臉慌張,不由得有些着急道,“怎麼了?”
而此時江緒甯已然回過了神,這才看清那雙火紅雙目那是什麼妖獸,觸在他身上的溫熱也不是虞衡,而是一隻渾身雪白的胖兔,此刻正窩在他的腿邊,直勾勾的瞧着他,見此他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也覺得好笑。
“沒事。”他搖了搖頭,随即便将那兔子抱了起來,好心情的摸了兩下,隻這惬意并未持續太久,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擡頭,有些遲疑的道,“這地方...會有活物嗎?”
而此時那兩人也剛好在瞧他,對視了一眼後便有了打算。
幾人放了兔子在前邊跑,他們則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着,待行了好一會兒終于是在一處石壁停了下來,好一陣刨,沒過一會兒便從底下刨出了個洞來,一哧溜便就鑽了進去。
楚長明見狀連忙上前,先用手敲了敲,在聽見有回響後便同二人點了點頭,随即便抽了劍出來,包裹着雷電之力的銀色劍刃在這黑暗中尤為顯眼,隻見流光閃爍,呼吸之間,劍已回鞘,是石頭碎裂的聲音,一塊兩塊掉落,随即便如水流奔騰,傾瀉而下,刹那功夫,大片的光亮湧入,江緒甯下意識的閉眼,待适應過來再睜開之際,眼前已然是另一幅景象了。
幾人擡步而入,入眼的是一處雖破敗卻也依稀看得出以往輝煌的宮殿。
“這是何處?”
江緒甯看着這一幕難免不得有些震驚,他未想到山洞之下竟會藏着這麼大的一處宮殿,虞衡看着一旁石碑,下意識的将上面的字念了出來,“青龍殿。”
“青龍殿。”江緒甯聞言又複述了一遍,隻覺得聽着有些耳熟。
“我們入秘地了。”
楚長明忽然道,而這也讓江緒甯反應了過來,他說怎的這般熟悉,原是原文中重頤仙尊受傳承之處。
“未想到那山洞之下竟可直通這傳承之處,倒也算是因禍得福了。”虞衡經其提醒,自也想了起來,不由得添了幾分喜色。
楚長明自也高興,隻面上不顯。
幾人又看見了方才那隻雪兔,正奮力的往殿内蹦去,幾人對視了一眼,便也繼續跟了上去,有結界從幾人身旁經過,卻無一人發現。
幾人跟的很緊,但剛一入殿,隻睜眼的功夫那雪兔便消失了個幹淨,三人暗道不好,連忙停下了腳步,生怕再有什麼異樣。
可一陣警戒,好一會兒卻連一絲動靜也無,就在他們幾人以為這隻不過是自己的錯覺之時,一道渾厚的聲音自殿内傳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可憐見,可總算是叫我又見到活人了。”
——
來者兩須斑白,身上的衣物也是破舊不堪,甚至下擺還有破碎的布條,但卻不顯得窘迫,反而讓人覺得仙風道骨,此刻他笑着,滄桑的臉上依稀還能看見往日的風華,懷中抱着的正是方才引他們進來的那隻雪兔。
幾人又戒備了一會兒,見其實在沒有傷他們之意,這才躬身行了一禮。
“不知前輩有意引我們過來,所謂何事?”
楚長明當然不覺得這是巧合,且不說他們是怎麼從那麼遠的地方到青龍殿的,單就說此處怎麼會出現個不知身份的人,就已經足夠詭異了。
“哼。”
老者沉了臉不快的冷哼了一聲,“這麼防備着我幹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們。”很是不爽。
楚長明一向不善外交,尤其是對上了這麼一個脾氣古怪的老頭,更是束手無策,皺了皺眉暗想着要不要先動手,但又因不解其實力而躊躇,畢竟能待在此處非是什麼普通人。
江緒甯活了兩世,多少還是知曉些人情世故的,連忙擋在二人中間,試探性的喚了句,“爺爺?”
見人又恢複了笑容這才松了一口氣,經方才那般他便隻覺得這老者有些老頑童的性格,所幸自己是賭對了。
“我們後輩年紀小不懂事,您别跟我們一般見識,我代他們向您賠罪。”
如此一來又是哄得那老者喜笑顔開,“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歡你。”他如此說着,一時間也不管懷中的雪兔了,上來便要拉其的手。
一旁的虞衡一直防備着,見狀就要上前,然江緒甯卻揮手讓其退下,他能感覺到眼前這老者對他們并無惡意,不然也不會一開始如此好聲好氣的同他們說話,就連後面也不過是有意在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