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少女似乎也對自己的複生感到新奇，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受到那種柔軟和溫暖之後，臉上的笑容綻放。

“對了，娘呢？”靡樂愉快地看向靡風——她隐隐能感覺到，在她蘇醒前，有位女性守在她的身邊，傷心欲絕，哭泣不止。那人多半是她的母親，是這些年來一直陪伴她的人。

“她見你安好，便睡去了。”靡風複雜的表情中透出溫柔，看向了俯在椅子上的穆錦。

靡樂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發現穆錦神情安詳，似乎正做着一場好夢。

“……靡樂，現在感覺如何？”靡風順勢坐在了床尾：“大夫說你已康複，你可還有什麼不适？”

靡樂笑着搖搖頭：“我從未感覺像現在這般好。”

“如此便好……”靡風頓了頓，還是問道：“你可清楚是怎麼回事？”

靡樂依舊搖搖頭：“我隻感覺自己當時像瘋了一樣，醒來時卻徹底好了。”

她記得楚離的提醒，沒有提及冥界的遭遇。也有意識地回避着自己是在與莫如成婚時，體内的詛咒徹底爆發而死亡的事實：她并不想承認這樁婚事。

“也罷，你如今恢複了便好……”靡風并沒有接着追問，應該是相信了靡樂的說辭。他又看向在椅子上熟睡的穆錦，神情再次變得複雜：“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娘回去，你也早些歇息吧。”

我才剛醒啊……靡樂在心裡咕哝了一句，看見靡風從床尾起身。

“大夫，你去給穆錦抓幾天調養身體的方子，莫要讓她因此染上什麼疾病。”這位鬓角有些發白，眼窩深邃的挺拔男人将穆錦抱入懷中，一邊吩咐侍女為他撐傘，也沒再跟靡樂寒暄什麼，離開了她的房間。

他将穆錦在她自己的房間安置好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寝房。

隻是當他坐至自己的床邊時，便回想起了今天早晨穆錦傷心欲絕的神情，回想起她與他将靡樂從莫府接回來時發生的劇烈争吵，回想起靡樂奇異的複活和好轉……

一番思索之後，他又起身拿上紙傘，前往丞相府中的一個偏房。

……

靡樂看着靡風抱着穆錦離開，心裡暗自松了口氣：看靡風的樣子，她死而複生的問題應該是蒙混過去了。

随後，她看向正在收拾診療器具的大夫：“大夫何時去為我母親抓藥？”

“等一會兒我回了藥房，把藥材分裝好，便差人把藥送到夫人那裡。”看起來和善親近的大夫笑着回答道：“小姐可是還有事要吩咐？”

“我想讓大夫把藥送到我這來，我明天給娘送去。”

靡樂本來在冥府考慮是否要投胎時，就将穆錦視作了自己在凡間的唯一牽挂。如今她恢複了神志，自然是想将這個好消息親自告訴穆錦。隻是好巧不巧，在她蘇醒前，穆錦就已經放下心來，沉沉睡去了。

“好的。”大夫點頭會意，提着醫療箱離開了。

“小姐真是關心夫人，明明這種事吩咐奴婢們去做便好。”見大夫走遠，靡樂身邊的一位五官小巧、聲音甜膩的侍女出聲：“也是，夫人都快守着小姐哭了一天了。老天爺可能都看不下去了，就讓一個完好的小姐回來了。”

靡樂看向她，愈看愈覺得對方應該也同穆錦一樣，經常出現在她的身邊。她想了想，開口問道：“你是顔露？”

“小姐你竟然記得奴婢的名字！”叫做顔露的少女虛掩住自己的嘴巴，很是驚訝：“難道小姐你以前并不是癡傻了？”

“嗯，隻是那時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隻能看和聽。”靡樂點點頭，肯定了顔露的猜測。随後，她又伸手：“顔露你過來，扶我一下。”

靡樂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活動身體并不像想象中那樣協調，所以她一直沒有嘗試下床行走。現在該來的都來過了，該走的也都走了，她可以大膽嘗試一下那些她沒什麼把握的動作了。

顔露聞言，雖有一點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果然，靡樂剛一落地，欲起身站直，就發現兩條腿有點不聽使喚，很難發力支撐。她又努力站定，在顔露的攙扶幫助下，适應了自己的雙腿。

她轉頭驚喜地看向顔露：“這種感覺真的很新奇！”

“小姐你以往是會走路的呀……”顔露似乎并不能理解靡樂在高興什麼。

靡樂高興地幾乎合不攏嘴，閃着銀光的眸子似乎布滿星辰，她搖搖頭：“這不一樣，顔露！”

她又試着脫離顔露的攙扶，轉了一圈：“以往我什麼也感受不到，這樣随心所欲的控制、這樣真實地感覺到自己，這都是前所未有的！”

她轉動着身體，觀察着自己——她現在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活了過來！

“顔露，你再扶着我走走！”

顔露聞聲上前輔助靡樂，看着她驚喜又小心地探出自己的腳掌。

那長發飄飄的可愛少女先是慢慢地适應着身體的舒展，走地緩慢悠悠、搖搖晃晃。緊接着，她松開了顔露的手，試着靠自己完成行走。

一步，兩步，靡樂剛開始還有些不熟練，走了幾步卻險些摔倒。但很快，她又調整了過來，走得越來越平穩、越來越快。

直到她高興地跑了起來、跑出了自己的房間。

她感受着濕潤冰涼的風劃過自己的臉頰，任憑稀疏柔和的小雨淋濕自己的衣物，肆意呼吸着早春還有些寒冷的空氣。許久，她才停下，真實地感受到肆意奔跑帶來的疲憊。

她又笑了笑，張開雙臂，踮起足尖，扭轉身體，動作間裙袂翩飛，與如水的月光相輝映，似在跳一支名為“新生”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