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莫弈和楚靜的風波解決,靡樂卻犯起了愁。
如今在這裡碰上了莫弈,該叫她回去如何與顔露說明?又以靡風和穆錦本就對她複生一事心存疑慮,兩人定是想問個清楚,那到時她又該如何是好?
見楚靜催促莫弈離開之後,靡樂看向還附在瓷盤上的齊霜,問道:“今日之事,可有辦法不讓顔露起疑?若是她回去告訴爹娘,我真不知該如何解釋。”
“那還不簡單?直接将她們一衆侍女的疑慮抹平便好。”齊霜輕輕一笑:“既然身為白巫,怎的還會為人的意念不在自己掌控而煩惱?”
靡樂聽得一愣:自那日得知自己的白巫身份和能力之後,她其實并未有什麼身為天者的實感。
一面是因着白巫被動感知到他人心緒的能力被齊霜消解,她也在後來的學習中學會了控制,不遇到極端的感情,她也不會感知,這削弱了她對自己身份的敏感。
另一面她并未将此事告知任何人,自然也就沒有在人前顯露能力的機會和理由。
齊霜說的辦法确實是最萬無一失的,這能讓她守住複活一事的秘密,不引來違背規則的災禍。
但靡樂卻感到一絲不暢快。
一個謊總需要更多的謊來圓。
她如今為了保全自己複活,動用天規的力量欺瞞了過去,隻是可又會有一日,她要為了隐瞞今日的行為,而又撒下更多的謊、動用更多的力量呢?
“沒有其它的辦法麼?”靡樂不掩飾自己的苦惱,再次詢問。
“你是主子,她是奴,你說了是秘密,她還能追着你問不成?”
“隻是你爹娘那裡可就不好說,他們那種人,疑心病都重得沒得治了,要想瞞過他們,最好就讓他們相信今天什麼都沒有發生,除此以外别無他法。”
齊霜緩緩将瓷盤放了回去,又将原先楚靜打碎的那個拼湊回了原樣,回到了靡樂的腦海。
“不過我倒是好奇,你為何不想告知他們?”
靡樂眨了眨眼睛,齊霜這問題問得奇怪,他号稱是關于她的事無所不知,難道卻不清楚她死而複生的事?
齊霜也是這時才覺出異樣:“呵!白巫丫頭,我先前還沒問過你,你是如何擺脫的紅巫的附身?莫不是是紅巫的那個皇兄幫的忙?”
“你如實道來,為了擺脫這詛咒的影響,他可是動用了什麼禁忌、叫你定要替他保密,不能引來上天的注視?”
齊霜的聲音越說越高,越說越快,聽得靡樂頗為疑惑:“你說的不錯,可這又有何不妥?”
雖說若是事情敗露,她會受到牽連,但楚離也承諾過,隻要将事情瞞住,便不會有事,齊霜是在憤怒她要帶着這個謊言活下去?
“真是被人害了都不知道啊!”腦内的男子幾乎是氣起得跳腳。
“想要獲得完整的白巫大權,就必須接受上天的注視!而你,還沒有請授天意!如今好了,東西還沒拿到,就先把天規給得罪了!”
靡樂蹙眉:白巫的權柄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她如今不也可以使用力量麼?
長長的歎息在腦海内回蕩,齊霜被氣得無語了好一陣:“……罷了,事情既已發生,眼下也隻能瞞着了。”
接着,他又不耐煩地補充:“還有!不要試圖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何事,我與天規等同,若是我知道了,你們瞞的再好也是無濟于事。”
靡樂點點頭,心想她多半也沒機會再摻和楚離兄妹的事了,也就沒什麼機會提起複生一事的經過。
“現在趕緊去善後,把門外那些婢女的認知更改,不要再出什麼茬子了!”
靡樂本還想再迂回一下,讓顔露也瞞住今日之事,不要告知靡風穆錦,但轉念又覺得在複生一事上她本就存在問題,顔露不會完全信她,還是按齊霜所說最為妥當。
她走出包廂,看見門外的顔露正和其他侍女們交談着什麼。
“……小姐。”
見到靡樂從房間内出來,她們紛紛行禮。
“你們都進來。”靡樂看了一眼客棧的大廳,發現除了那小厮,還來了一兩位客人。
侍女們沒有多言,依次進入。
“顔露,關門。”靡樂一面吩咐起來,一面聽着齊霜的囑咐。
她其實還有些忐忑:雖說與靡垩相處時見證過天規的偉力,但她卻沒有嘗試過使用自己的,如今又要用這力量瞞下秘密,着實有些不放心。
見顔露事畢,一位侍女微擡眼眸,笑吟吟問道:“小姐方才與莫公子說了什麼?”
靡樂平日在府裡自在随意,甜美溫和,也不會用身份欺壓下人,侍女們都與她關系不錯。
“小姐是在何時又見過莫公子麼?可是那日見過小姐之後,便惦記上了?”
“但莫公子來時神态憤怒,一口咬定小姐,又不知是何事,明明這些日子小姐都在府裡學習……”
“說不定說的便是退婚那事呢?小姐生的這般貌美,卻退了他的婚事,害的他再難覓良緣也難說。”
“不都說那莫公子也是玉樹臨風,怎會有人介懷這事?你呀,是操錯心了。”
她們此一言,彼一句,說的都是八竿子打不着,靡樂聽得樂了,呵呵笑出了聲。
她們便齊齊看了過來。
“靡樂,好機會!”齊霜在靡樂腦内高呼。
靡樂心一沉,眼中的銀白開始流動。
既然要瞞,那就做得徹底些吧。
“……我正要和你們說此事呢。”她微微一笑,聲音仿佛鍍上了一層飄渺,顯得空靈而不真切。
聽到她這樣說的侍女們紛紛緩慢轉動身體,向她投去目光。
她們視線先是四處遊走,沒有焦距,但最終卻統一落在靡樂灰白銀亮的雙眸上。
随着視線的收束,她們的眼中也漸漸泛起白光,像迷霧,像深淵,更像一潭死水。
靡樂笑着,眼中吞噬旋轉着灰暗與熾白,連同着看向她的那些模糊視線,齊齊放出白霧。
整個裝潢算不得華麗的包廂仿佛浸在了讓人捉摸不透的霧裡,包裹在了春日最厚重的露水之中。
靡樂嘴唇開合,齒舌碰撞,一字一句,一頓一緩地說着。
“我們今日來得不巧,碰上馨瑤棧的花朵被毀,無法進入後園賞玩……”
“為了不負這份興緻,店裡的小厮為我們端來幾份花糕,滋味很是新鮮……”
“卻不料店内的一位客官因着遠道而來赴一場空,心有不甘,便與店内的小厮争吵起來……”
“不滿愈演愈烈,場面漸漸沖突失控,為避免受到殃及,我們退至一旁的包廂……”
“大廳的争執最終以店主出面,将那人呵退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