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今日發生之事……”
“我們方才所言,便是那人如何的嚣張無理,以及無法賞花玩樂的遺憾……”
帶有不符真實質感的聲音飄蕩在包廂中,敲擊着每一位聆聽者的心緒、記憶。
彌漫的靈知白霧不僅籠罩這的每一個人,也抑制着她們的思考,為她們構築一場虛無的夢境。
靡樂的話語播下虛構的種子,純白的霧氣變幻着她所說的事實,眼中流淌的銀白呈現出難辨真僞的記憶。
不存在的真實很快破土而出,吞食事件原貌的存在,而後取而代之。
偶遇莫弈的插曲就此抹消。
緊接着,飄散的白聚攏,融進靡樂的身軀,她眼中的銀亮閃爍又寂滅,一衆侍女們眼中的霧白也漸漸淡去。
“……不知過了幾日再來,可否看到百花齊放?”
靡樂試探性地抛出話頭。
這是她第一次使用力量。她心髒劇烈而沉重地搏動着,神經也被眼前漸漸清醒的侍女們拉緊了。
眼見顔露頻繁眨了眨眼睛,終于看向她露出熟悉的笑容。
“小姐也别太傷感啦,要真想看,奴婢還知道些别的地兒,隻是不如這兒的品類多、開的不如這兒的好罷了。”
“是呀是呀,自然是不必耗在一處,看現在的天色還早,小姐可想去别處看看?”
“隻要莫再碰到這邊這樣的糟心事就是好的,也不知那人何必這樣連着敗壞他人興緻!”
“誰又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呢。小姐,奴婢聽聞那春來閣的迎春也是一絕呢,我們去那兒如何?”
“不不,小姐别聽她的,她就是念着那兒的糖水,想順道兒去吃呢。要奴婢說,真要賞花,還得是中海道那兒的晚櫻最有看頭!”
“那如此說,小姐,奴婢也想起一個地兒……”
她們七嘴八舌地讨論着,完全沒注意到看着她們的靡樂眼角松動,僵硬的笑容也漸漸緩和。
應該是成功了。
這樣一想,靡樂的心便落了地,氣息也平穩回來。
“齊霜,如此算是瞞了過去吧?”她在腦内悄悄問了一句。
齊霜卻沒有回應,看來是又“睡着”了。
靡樂也沒太在意,畢竟這是常有的事。
“小姐小姐,你來決定,我們到底去哪兒?”
靡樂思索間,顔露她們沒能議論出結果,便齊齊看向了她這個主子。
隻是她們這一齊看,讓靡樂忽然恍惚。
她仿佛在那一瞬落入了粘稠難以捉摸的迷霧,眼前是她給侍女們編織的事實和原先與莫弈偶遇的記憶,兩者交替融合,争奪着她記憶的空間。
一幕幕或真實或虛構的記憶閃過,撕扯着靡樂的神志,鼓脹着她的腦海,叫她辨不出究竟哪個才是真實。
她阖眸,在記憶深海探索起來。
很快,她尋到一份鮮明的無奈,酸脹躊躇、苦澀沉重。那是她為了掩埋今日偶遇莫弈一事,不得不動用自己白巫力量的無奈。
用一個謊包住另一個,她本意并非如此,隻是她别無他法。
這份思緒仿佛定海神針,瞬間将腦内翻湧着的混亂記憶震了個平靜,也叫她從那無措迷茫中抽身。
這是她這次使用能力的反噬!
早在齊霜談及姓名一事時,靡樂就眀悟所有天規的使用,背後都有其代價,或輕或重,全看那些意識如何界定。
最重要的,便是在這些影響下保持真我,保持執著,不能被偉力吞食,更要小心其中意識的幹擾!
隻是沒料到竟是那份不願讓她“找到”了自己,真是有夠諷刺。
“……小姐?可是身體不舒服?您臉色不大好。”侍女們投來關切。
靡樂扶了扶額頭,露出笑容,總算緩了過來:“無礙,隻是方才想旁的去了。”
随後侍女們也沒在意,在靡樂參與了讨論之後,便定了一個去處,驅車前往。
可惜靡樂心裡揣了事,玩得并不盡興。
回到靡府後,帶着從馨瑤棧買來的糕點看望了穆錦,也無人聽了她虛構的事實而起疑,一切都向着她理想的方向發展。
這讓靡樂生出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不知怎的,她現在倒希望現在齊霜醒來數落她現在這份失魂落魄的樣子幾句。
……
莫府内,莫弈的寝房。
莫弈把玩着手中的狼毫,時不時朝楚靜的方向瞥一眼。
從靡樂那裡拿到紙符之後,她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這一路上沉默無言,慘白的臉上神情悲怆複雜,叫莫弈不好意思詢問她所謂的破除詛咒的方法究竟是什麼。
“……天幸兒,你願意幫我做些準備麼?”
良久,莫弈終于聽到這位身着華麗的少女飄渺不定的嗓音。
這是要讓他幫忙準備破除詛咒的事?
“自然,這不也是為了我好?”
“……呵呵,也對,你是為了你自己。”亮藍的眼眸收起追憶,漸漸變得冰冷,看向莫弈。
“此事并不輕松,但想來你也跑不掉。”
“我要你去往我前生隕落之地,尋回我的血肉。”
“我要你尋到青垢青綠之地最具生長繁育大權的具象。”
“我要你得到一樣能夠容納海量暴戾瘋狂的潔白。”
“集齊這三份力量的聚合,喚來滋長毀壞天權的紅光,我便能自毀靈魂神志,釋放怨恨與詛咒,就此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