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自複生一事以來，丞相便對天者之事含糊其辭，實是非常之舉！”
“丞相當真是未能查清這背後的天者，還是有了利益牽扯、刻意隐瞞？”
“丞相必然與此事關系匪淺，還望陛下明察！”
聲聲指控襲來，熾曜也有些動搖，但他想不明白靡風這麼做的目的，就算是他與背後的天者意見相左，對方也不可能不顧忌靡風的身份。
還是得等，碼頭那的人還沒有消息。
靡風忍着外來的質問，擡頭看了一眼還未表态的皇帝，猜到了這樣的“證據”還不足以給他定罪，心裡安定了不少。
看來那人不一定是針對他的。
他抹幹淨臉上的淚痕，回瞪向崔歲：“将軍既對本相綁架太子之事深信不疑，那還請抓緊底下的将士，将這背後之人找出，看事實是否如将軍所說！”
“呵，那本将便等着揭了丞相的詭計。”
二人視線交鋒，又不約而同收回。熾曜在上首看得一清二楚，心覺這倒也是好事，近來崔歲屢立戰功，風頭正盛，他正愁無人與之制衡。
“太傅以為如何？”
熾曜調轉矛頭，他想要的可不是針對當朝丞相的圍獵。
莫疆任職這麼些年，當然看得出來皇帝沒被崔歲的說辭說服，自然不能再順着方才的思路說。
可要叫他現在指出一個懷疑的對象，他心裡也沒有人選，不是沒有對應的實力，就是沒有充足的背景動機……既然找不到人，那就隻有先打圓場了。
“臣以為，方将軍也是昨夜太子随行護衛中的一員，如今将軍未能返回，想是還有線索未能搜查完畢，等一等方将軍的消息再做推測也不遲。”
這話算是和熾曜想的一樣。
“而如今的當務之急，卻是當安撫城中的百姓。昨夜太子失蹤，是在鬧市，又當着衆多平頭百姓，勢必會造成不小的慌亂。若是此事借機傳播，定會損害陛下的威信，不利江山穩固……”
莫疆說着，一旁的武官打斷了他。
“太傅說得在理，隻是當下城中多數侍衛都被調去調查太子一事，卻仍然進展緩慢，若是要再從中分出人員安定百姓，這是要将太子置于何處？”
“正是如此，便越要注重城中百姓！”莫疆回道：“尋回太子固然是要緊事，隻是如今線索渺茫，再将人力物力投諸其間，反而讓不軌之徒趁了空擋，隻會讓陛下的威信再次動搖、以至民心不穩呐。”
靡風聽罷，微微颔首作揖：“臣附議。”
“太傅既明白線索渺茫，還執意抽去調查的侍衛，那豈不是要至太子于不顧？”崔歲插言：“堂堂我白洛儲君，在衆目睽睽之下離奇消失尚不足重，轉而關注城中百姓的小事，太傅是要太子失蹤之事拖延到人盡皆知的地步麼？”
“将軍難道如此不自信，會将此事拖延至人盡皆知？”莫疆反将一軍，他不管這些，自然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況且天子威信亦是要事，絕非将軍口中的‘小事’。”
怎料上首的熾曜卻沉下臉，緩緩搖頭。
“不能減員！”
他的聲音帶着怒意，赤色的眸子藏着火，略過詫異的莫疆，看向崔歲。
“太子意外失蹤本就是一大恥，不急着追查，反而防着城中的假想敵，此事傳出，豈不叫人笑話我白洛膽怯！”
“崔将軍……”
熾曜的吩咐還沒下來，大殿門口的太監跑了進來。
“陛下，方将軍回來了，說是查到了重要線索。”
“讓他進來！”
熾曜身體不自覺前傾，終于查完了。
方程身披铠甲，面色憔悴，眼神卻堅毅無比，他步履生風，鐵甲碰撞出清脆聲響，手中握着一塊銅牌，來到崔歲身後，跪下行禮。
崔歲尋聲望去，目光最終落在那厚度不小的金黃上，瞬間瞳孔大睜，心覺大事不妙。
兵符怎會在方程手上！還是他的兵符！
隻是他還沒反應出個前因後果，便聽到熾曜的詢問。
“發現了什麼？”
“啟禀皇上，太子失蹤時，城中有多處監測到了偉力的波動。其中，城南處的碼頭、城西的玖寂巷一帶、城東鐘澄酒樓附近的痕迹最為異常。”
方程語速較快，一連串下來沒給任何人插言的機會。
“末将徹夜調查，将三處地點的波動源頭一一對比後，發現它們都指向崔将軍的府邸，并且經過了某種術式的削弱，術式的源頭正是崔将軍的兵符。”
熾曜聽得眉頭緊鎖，同樣的還有崔歲。
這不就是相當于是說，是他崔歲動用偉力，綁架了太子嗎！這怎麼可能！
雖然他有時是自恃功高，言語上沒個尊卑，但他可是時刻盯着謀反和觸怒天子的那條底線，不敢有絲毫僭越。畢竟前一位青将軍的例子血淋淋地擺在他面前，他知道熾曜的手段！
可兵符……他想不明白，是誰、什麼時候動的手腳，他竟然全然不知！那個會不會是假的……
他隻能期盼這樣的可能。在他複雜的目光下，熾曜伸出手，方程心領神會地将銅牌遞了上去。
崔歲心髒砰砰直跳，他看着熾曜檢查起兵符的内刻和暗紋，幾乎是想要把眼睛挖出來和熾曜一起看，生怕這個兵符就是他的。
很快，熾曜淡淡放下了銅牌，看向他。
“崔将軍，你可有什麼要說？”
同樣的話，現在又問了一遍，卻是不同的意味。
“陛下！不是臣！真的不是臣！”崔歲早在熾曜看向他的赤色眼眸裡被呵去了理智，連辯解都隻剩下最蒼白無力的了。
啪！
熾曜手砸在兵符上，時間好似退回了，隻是這次被審判的對象變成了崔歲自己。
“那你便說說是誰動了你的兵符、又是誰妄圖用它掩蓋昨夜的罪行！”
是誰、有誰動了……崔歲嘴唇扇動，眼眸飛速轉動，拼命回憶着……還真有一人動過！他想起來了！
“是、是太子！太子曾在出使前要過臣的兵符……”
啪！
“夠了！你的意思是說太子自己讓自己失蹤了嗎！”
熾曜深深吸氣，低下眼眸，揉搓起眉心。
“來人！把崔歲押下去，嚴加拷問！搜查他的府邸，不要放過任何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