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子!”
明容強迫自己冷靜,屏住呼吸,查看一動不動的少年。
她怕他死了,怕極了。
這裡再無第三個人。他死了,誰來證明她的清白,誰能證明滿臉是血的她,沒有刺殺唇角、下巴全是血的他?
她就不該手賤,遞上一杯水!
明容恨不得剁掉雙手。
她慌亂地掏出繡帕,拼命擦臉。
淡粉色的帕子染上斑斑點點的血迹,血色豔紅,觸目驚心。
她起身。
不能再耽擱下去,萬一延誤救治,惡毒太子就這麼挂了,怎麼辦?
這也許是造福書中世界的一樁喜慶事,但她不想做陪葬品。
明容沖了出去。
*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明容忐忑地站在門邊,看着侍衛給太子灌藥。
那是名副其實的‘灌’藥。
侍衛的臉也熟悉,正是那日用劍鞘擊打她腿的少年。
他從小瓷瓶裡抖出許多藥丸,數也不數,掰開太子的嘴,直接灌下去。
明容大開眼界。
她頭一次見到這種喂藥的方式,這不會吃死人嗎?
“他……不要緊吧?”明容開口,聲線微顫。
秋月将一塊幹淨的帕子浸泡在溫水中,擰幹了走過來,替她洗去臉上的血污。
“何大人也是沒法子。”秋月說,“藥喂多了,醒來最多上火、淌鼻血。這要喂少了,隻怕性命不保。”
明容一怔,轉過頭。
太子臉容慘白,靜靜地躺在床上。
他可真是一隻藥罐子,真正意義上用藥吊着命的重症病患。
一隻惡毒的,執掌無數人生死的藥罐子。
明容有點可憐他,卻又覺得此刻的憐憫純屬多餘。這惡人生殺予奪的時候,可不會同情他人的悲慘遭遇。
秋月問:“剛才出了什麼事?”
明容低頭,看向地上的小杯子,居然沒摔碎。她說:“他夢裡吵着要喝水,我拿了一杯給他,然後他醒了,就、就吐血了。”
她故意省略太子的指控。
秋月了然,“殿下定是神志不清,誤以為你是刺客。”
明容震驚。
她睜大眼睛,好一會兒才組織起語言:“你怎——”
她本想問秋月怎麼知道,再一想,這麼問可不就暴露了太子指控她行刺的事,于是又抿起唇。
“殿下也不是隻針對你。”何竺喂完藥,站了起來,“殿下沒睡醒的時候,乍一見到陌生人就這反應。别說你,秋月在東宮這麼久,都不敢貿然接近他。”
明容心裡冒出幾個字——
被害妄想症。
何竺看見她那來不及掩飾的嫌棄模樣,搖搖頭,“殿下三年前遭人刺殺,然後就變成這樣。”
明容僵住。
她又望向床榻之上無聲無息的少年。
難怪他出行總帶那麼多侍衛,排場驚人。
難怪他張口閉口行刺,他這是PTSD了啊。
“三年前?”冬書怔怔道,“葉老将軍也是在那一年……”
何竺肯定:“同一件事。那是殿下第一次離京,由葉老将軍陪同前往涼州,回京路上被埋伏的死士刺殺,葉老将軍還為殿下擋了一箭——”
“你話太多了。”
何竺回頭,玉英立在門口。
何竺道:“這事宮裡的人都知道,皇後娘娘自然也知道,有什麼不能說的。”
玉英掃他一眼,他扯了下嘴角,走出去。
明容也告辭。
離開東宮好一段路,冬書悄聲說:“原來葉老将軍是為了保護太子才受的傷。”
明容說:“他就是太子的外祖父。”
“是。”冬書颔首,“當時葉老将軍與多名刺客血戰,休養幾個月才好。他老人家在戰場上都沒受過這麼重的傷,最後留住了性命,卻也斷了一根手指,瞎了一隻眼睛。”
明容擡起頭。
屋檐結起冰淩,晶瑩剔透,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