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半倚在床上,臉色煞白如雪。他沉沉地咳嗽,開口:“南康侯府的人,安排好了麼?”
“早在明皇後進宮之前,三爺就已經布置妥當。”玉英答道。
“明容到家後,她做的每一件事,去的每一個地方,見的每一個外人,都要仔細記錄在信函内,每日送到孤手裡。如有一絲錯漏,孤從重處罰。”
“是。”
趙秀沉默。
半晌,他擡眸,語氣冰冷:“若她獨自離京,一出城門,立刻扣押。帶足人手,明容頗有幾分詭異之處。”
“是。”
“還有——”趙秀微微一頓,“盡快尋些神怪志異的書來,越多越好。”
“是。”
玉英走後,秋月端來早上的膳食。
趙秀一直沒動。
他的手伸到背後,指尖按住睡夢中都在折磨他的小小牙印。
她的牙齒真尖。
他嗤了聲。
就算明容在海外住的是通天塔,那又如何?
會飛天,住仙宮,也不過是血肉之軀罷了。與他一樣,咬破皮肉,流出的血猩紅溫熱,鐵鏽似的發鹹。
他嘗過。
*
南康侯府和皇宮,橫跨大半個京城的距離。馬車行到一半,才停了一陣的雨,又傾盆而下。
寒冬苦雨,透心涼。
明容從晃動的車簾縫隙之間,望見陌生的時代,陌生的街市,陌生的人。于是滿眼迷茫,整顆心都恍恍惚惚的。
忽然,她看見一道小小的身影,被一名大漢追打。
“等一等,停下!”
馬車停了。
明容不等冬書攙扶,自己先跳下車。
路邊有一隻小黃狗,正拖着瘦骨嶙峋、傷痕累累的身子,躲避虬髯大漢的打罵。它許是偷吃了人家的東西,氣得大漢舉起刀來砍它。
明容叫冬書拿出一些銀錢。
她們把錢給了車夫,由車夫出面,平息大漢的怒火。
灰暗的天,細雨斜斜地織成朦胧的幕布。
明容走過去,蹲下.身,對受傷嗚咽的狗兒伸出手。
雨水打濕她的頭發和衣衫。
冬書找尋半天,沒找到傘,急得用雙手替她遮雨。
狗兒警惕地望着釋放善意的人類。好半天,它試探地低下腦袋,聞了聞少女的手掌心。
“跟我走吧。”明容說。
同是天涯淪落客。你是喪家之犬,我是喪家之人。
她想。
*
到家的時候,雨下大了。
冬書先下馬車,接着扶明容下來。
明容懷裡抱着乖順的小黃狗,一下車,仰首便看見‘南康侯府’的牌匾。
四個字寫得風骨遒勁,行雲流水,足可見落筆之人的深厚功底——少說也是書法大家。
“容容!”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明容身體一僵,不可置信地轉過頭。
一名少婦站在看門石獅的旁邊,身後跟着一名嬷嬷和為她們打傘的婢女。
女子很年輕,相貌清麗秀雅,個子不高,身材纖細,乍一看像妙齡大姐姐。她在外頭等得久了,即使有人撐傘,肩膀一側依然濕透。
明容看着她,許久說不出話。
這個人……
她長得,和媽媽一模一樣。
書中世界,現實世界。古代,現代,刹那之間重合。
明容向她奔跑過去,奮不顧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娘!”
苓娘張開雙臂,将女兒緊緊摟住。她深深吐出一口氣,柔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哪兒來的小狗?”
“撿的。”
“它受傷了。”苓娘摸摸小狗的頭,對嬷嬷說,“朱媽媽,這小狗你帶進去,找個人替它清理傷口。”
“是,夫人。”
朱媽媽接過明容懷裡的小黃狗,一擡頭,看見明容臉上的傷痕。她愣了愣,一向古闆嚴肅的臉,顯出幾分疼惜。
“姑娘莫要難過。”她說,“往後在自己家裡,這日子就順暢了。今兒過生辰,姑娘要開開心心的。”
這話點醒苓娘。
她牽起女兒冰涼的小手,帶她進屋,“餓不餓?娘給你做長壽面。你爹爹出去了,馬上就回來。他說一會兒帶你去鋪子裡買首飾,做新衣裳。”
明容點點頭。
苓娘親自下廚,很快就做好一碗清湯小面,又準備了一碟子的醬排骨。簡單的一碗面,卻滿載母親的關懷。
每年,明容的生辰,都是如此過的。
明容拿起筷子吃湯面,白茫茫的熱氣盤旋而上,氤氲了視線。
眼前越發的模糊。
沉默的眼淚一滴滴掉進湯裡。她一直低着頭。
“再哭,湯都要變鹹了。”苓娘打趣。
明容用手擦了擦臉,說:“真好吃。”
苓娘輕撫女兒的長發,歎息:“這一次進宮,娘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心裡難受就跟娘說。”
明容喉嚨裡堵得厲害。
“不難受。”她咽下一口熱湯,“我就是開心。”
“……傻丫頭。”
明容用筷子卷起素白的面,正要擡手——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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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