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家宅邸外的水道堵了三四天了，水溝傳出的臭味使住在附近的居民無法忍受，于是他們去找了駐守在城市裡的衛隊，希望衛隊能夠派人讓布朗家将水溝的污物清理掉。

安米亞諾的新規定是城中每條街上的住戶需要負責相應區域的衛生。如果哪戶人家沒有依照規定做，導緻街道又變得髒亂，衛隊會派人進行勸阻或者讓罪魁禍首交上數量巨大的财物。

但布朗家很有錢，事情不了了之。城中一些有錢人也是将這條實行不久的規定當做看不見的空氣。衛隊的人經常用收繳上來的錢雇城裡的居民去清理水溝裡堆積的垃圾，這些富人丢到水溝裡的東西什麼都有，清理難度也大，特别是最近布朗家外面的。

居民們清理完不久，這座豪華的宅子裡就又會運出許多散發着惡臭的衣物、罐子和腐爛變質的食物。有時居民們還會在其中看到一些染血的布塊，開始時他們既驚悚又惶恐，不過，這座宅邸除了幾個出來購買東西的仆人，幾乎見不到其他人。

過了剛開始那陣，他們已經敢在疏通這處水道的時候直接議論這個讓他們糟心的事情了。

他們罵着這些不講道理的有錢人，罵這些外表光鮮亮麗的貴族們是披着人皮的老鼠——他們認為老鼠沒有任何用，但又能将将他們的生活攪得一團亂。

卡梅倫就倚在一牆之後，愉悅地笑着，但笑完之後又覺得無聊極了，他踹了一腳旁邊躺在椅子上的布朗家的前任主人，“聽到了嗎？他們罵你是老鼠。”

然後他又捂着鼻子道：“但你比那些臭水溝裡的老鼠還髒還臭……或許我該把你也丢到臭水溝裡。”

卡梅倫的父親韋德驚恐地看了一眼卡梅倫。他的身上是沾着血迹的衣服，血都是從身上的傷口滲出來的，血污沒幹，導緻衣服又腥又臭，變成螞蟻和蒼蠅的餐桌。韋德無法動彈，繼續幹瞪着眼，結果這對于卡梅倫來說，毫發無損。

韋德身上的傷口又痛起來，卡梅倫找醫生治療他的傷口，沒治好又将傷口撕開，如此往複，他幾乎每天都經曆着痛苦。于是他開始咒罵卡梅倫。

卡梅倫閉眼聽着，直到有仆人通知他，有客人來了。

卡梅倫看了一眼站在一側瑟瑟發抖的廢物弟弟，撂下手中的手杖，手杖沾了點血，不需要了。然後，他走向前廳。

卡梅倫走後，沃爾特将他的父親拖回昏暗的房子裡。這座宅子裡已經沒有幾個仆人了，卡梅倫是不會做這些事情的，隻能由他來做。沃爾特被卡梅倫當狗一樣使喚，但又離不開這裡，他覺得，總有一天，他也會被卡梅倫折磨死的。

伊薩坐在鋪着緞面的椅子上，手指碰着椅子邊緣。

他的眼睛沒有四處打量，隻是低低地垂着，他在想剛才看到的東西。

好幾個居民在門口不遠處掏着堵塞水道的垃圾，垃圾裡有許多看着很貴重的布料與其他物品；他走進大門，來到客廳時，隻見過一個引路的仆人和一個在整理客廳家具的仆人。

布朗家的這處房子一直有人居住，加上面積不小，如果隻有寥寥幾個仆人，那就太反常了。

伊薩腦中在想事情，沒注意到像幽靈一樣朝他靠近的卡梅倫。

同行的埃布爾時刻注意着周邊的一切，他在卡梅倫越來越近的時候，提高音量道：“卡梅倫少爺。”

卡梅倫聳了一下肩，坐在伊薩對面的椅子上，狀似恭敬地說道：“大人，真是意外，沒想到今天的客人竟然是您。”

伊薩接過話頭，“如你所見，我也沒想到我們還能這麼平靜地交談。”

“大人在講什麼？”卡梅倫最近不知道在做什麼，整個人變得極瘦，臉頰上沒有一點肉挂着，像個骷髅，他用那雙凹陷的眼珠盯着伊薩，像是期待又像是在警告伊薩說出什麼東西。

卡梅倫道：“非常抱歉，大人，我太愚鈍了，實在沒聽懂您的話。”

伊薩見這人在裝瘋賣傻，便沒有理會這個問題，“沒什麼，我今天來這裡，隻是想和你讨論一個合作。”

卡梅倫擡眼看向他，又露着駭人的笑，“合作……是什麼合作？”

伊薩已經達到進來的目的，不欲與這個人做過多的糾纏，便開門見山道：“和卡梅倫先生家的玫瑰園合作。”

“我的莊園需要大量新鮮的玫瑰，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卡梅倫先生家裡還養着許多玫瑰。莊園的收購價格不會太低，不過，看起來布朗家并不需要在意這個。”

布朗家這個客廳裡放着的幾個珍貴擺件，都能抵得上這筆交易預期金額的兩倍。

埃布爾講合作的主要事項拿給卡梅倫看，卡梅倫隻看了一眼，就将它放到一邊，“哈哈，大人，我怎麼會信不過您呢？不過是個很小的交易而已，您甚至不需要來到這裡，這實在是太麻煩了，您要是叫人直接送信，可以省掉很多時間。”

“畢竟您那麼忙。”

卡梅倫的話滴水不漏，甚至方方面面都為伊薩考慮一般，卻讓曾經的那股不适感又緩緩湧上伊薩的心口。

伊薩道：“這樣就更好了，既然已經得到你的同意，我會讓人再來商讨這件事的。”

伊薩很快就告别。

卡梅倫靜靜地坐在客廳裡，端着茶杯自語道：“合作？合作還是别的目的呢……”

客廳的走廊裡傳出猶猶豫豫的腳步聲，沃爾特窩囊地從走廊移到客廳，等着卡梅倫别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