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懷篍一般是要睡懶覺的,可柳夷實在太吵,吵得她腦袋痛。
“師尊師尊,快起床了!”柳夷着急忙慌地用兩隻小手晃她胳膊,“外面有……外面有……”
懷篍煩躁起身,揉了揉腦袋:“有有有,有什麼啊?”擡手将枕頭朝柳夷扔去。
那枕頭,不偏不倚砸中床邊的句芒。句芒額前抹額掉落,一頭白發如瀑披散,臉上毫無愠怒之色,相反,唇角勾起一摸淺笑,雪白眼睫顫抖。
枕頭上有小篍的香味。劃過他的面龐,他覺得自己的臉頰仍有餘香,一手撫摸臉頰。
“上神!”懷篍吓得一激靈,在柳夷的攙扶下爬起床,恭恭敬敬朝句芒行禮,“您怎麼來了?”擡頭見句芒正撫摸臉頰。
“打疼您啦?”
“……沒有。”
句芒偏頭不看她,施法将柳夷拉過來,單手掐住柳夷脖頸。
“唔……”柳夷無法發聲,整張臉憋的通紅,看看句芒又看看懷篍。“嘭”的一聲變回原形,摔在地上。
“這狐狸是怎麼回事?”句芒用手帕拭手,鎮定自若。
“額……這個……”懷篍用手擋住面龐,手動切斷句芒的視線。該怎麼說他才不會生氣?不,句芒是不會生氣的,他隻會淡淡地扔掉狐狸,再淡淡地提出讓她搬回槿宮。
她這麼大了,還和他住在一起像什麼話!
柳夷動了動尾巴,緩緩爬到她腳邊。兩隻爪子抱住她的一條小腿:“吱吱!媽媽……痛……”又變回人形,兩隻眼睛淚光閃閃。
懷篍怒氣全消,看着他一雙明亮澄澈的眼睛,和眼下淡紅痕迹,輕聲道:“你出去練武,媽……我有事與句芒上神說。”
柳夷怏怏望向句芒,絨絨尾巴勾住懷篍裙擺:“芒芒上神,不要欺負媽媽……打我就是了……”說着,伸出雙手。
這狐狸真是演的一出好戲。句芒透白面龐難得有紅暈,咬牙問道:“在哪裡撿的?我幫你丢回去。”周身寒氣逼人。
懷篍:“啊?”
柳夷又抱住懷篍的雙腿:“嗚嗚嗚……不要丢下我……句句上神,不要讓我和媽媽分開……”
“哎呀,别哭别哭……上神吓唬你的。”懷篍抱起小小的柳夷,任他倚靠在胸口,“句芒上神從不殺生,很溫和的,說句不好聽的,他還是你姥爺呢!我是被句芒上神帶大的。”
柳夷眼睛一亮:“姥爺好!姥爺一點都不老哦,看着很年輕。嘻嘻……”
于柳夷而言,除懷篍外的所有人都不重要,隻要能夠讨懷篍歡心,說話帶刺又何妨,懷篍聽不出就行。其他人追究起來,隻會被懷篍的一句“别無理取鬧”怼回去。他年齡雖小,但也懂得。
皇帝最喜歡奸臣。
那狐狸是什麼表情?句芒心裡更加郁悶。雖難受,但還是保持平靜:“你不可收他為子,恐惹人非議。”
“是啊,我也想到這一點,”懷篍點點頭,“所以我想收他為徒。”
句芒:“……”
柳夷蹭了蹭她的脖頸,狐狸耳朵染上绯紅:“師尊,我想繼續去外面練武……我想和句芒神神一樣厲害!讓句芒上上……不那麼讨厭我。”
“好啊,去吧。”
句芒披頭散發,臉上鎮定全無,黑臉戴好抹額。
“既想收徒,就要有要求,不是什麼禽獸都該收。”
懷篍沒聽懂:“什麼意思?”
“一月後,我會派人來你這,他隻要能接上此人十招,就可做你的徒弟。”句芒順了順一頭白發,“若不敵,就送回青丘,讓青丘長老處理。”
句芒今天說話怎麼這麼刻薄?懷篍點頭答應:“哦,好。”餘光瞥見門口偷聽的柳夷。
句芒也機械地扭過頭看他。
柳夷一手扶住門框,笑眯眯道:“姥爺!”
句芒回頭拉住懷篍的手。撫摸她修長指節,見她沒抗拒,面色緩和些:“我記得,你小時候手很小,喜歡拉着我的一根手指。不知不覺間,小篍都長這麼大了。”
“句君……”懷篍也不禁想起往事。
她小時候臉圓圓的,紮兩個小辮子,每到冬天句芒就給她穿上厚厚的棉襖,打扮的圓滾滾的,像雪球一樣。她最喜歡拉他手撒嬌了,每次句芒都會輕撫她紅撲撲的臉頰。
時間過得真快,句芒容顔未改,她越長越大——大到兩人的關系不适合拉手,更别說撒嬌。
她慌忙收回那隻手:“上神,我是長很大了。”
“嗯……”句芒一點點蜷縮手指,虛握拳頭,“你能照顧好自己,和……你的徒弟,不需要我去操心……”這也代表他沒什麼用處了。
兩人一同望向窗外。碧藍的天,摻了慘白的雲。
一個月,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懷篍覺得,這個月是難得清閑的一個月,她與柳夷終日窩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一口氣将令儀師姐帶給她的話本全部看完。
柳夷很聽話,學東西又快又用功,使劍已經不在話下。他每日除練武外,還做家務,小木屋被整理的井井有條,而懷篍隻需要坐在床上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