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地上的狐狸尾巴猛地豎起,柳夷擡手捂住雙唇,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響,目光移向床上。
懷篍已睡過去。眉心舒展,眼睫時不時一顫,雙唇輕閉。
雨點啪嗒啪嗒打在窗上,彙成一股後又緩慢流下。
不知從何而來的冷風吹來。柳夷本就隻穿一件睡衣,哪受得了這股風,縮着身子,毛茸茸的尾巴也在顫,他鼻頭一酸。
“阿嚏!”
懷篍睜開眼。
柳夷可憐兮兮地站在原地,羞怍不已。都怪自己吵醒了師尊,師尊肯定更讨厭自己了,他悲傷地低頭。
“……你,”懷篍揉了揉眼睛,坐在床上,掀開身邊的棉被,“你上來睡吧,别生病了,明天還要打掃衛生。”
“啊……真的嗎?”柳夷難以置信,不停點頭,“好,好……”
懷篍瞟了仍愣在原地的他一眼:“快點。”
柳夷按捺欣喜,從另一邊床頭爬上床,懷篍正背對他睡着。他蓋好被子,安靜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闆的夜明珠燈墜。
被窩裡很暖和,還有淡淡幽香,讓他生出困意。
窗外雨還在下,但小了些,雷聲也許久未聽見。他又開始擔心,如果不打雷,他就沒理由賴在這了,師尊會把他趕回去嗎?他望向背對他的懷篍,隻瞧見她的一截玉色脖頸,其他肌膚全被墨發遮住。
雨下大些吧,越大越好。
“師尊……”他小聲呢喃,“我……”
懷篍扭頭看他:“你怎麼還不睡?”
柳夷肉眼可見的慌亂。他以為懷篍已經睡着,沒想到自己被抓個正着。
懷篍挑眉:“不會要我給你講睡前故事吧?你多大了啊?我的天……”一臉嫌棄地說。
“不是,”柳夷倏忽縮進被子裡,聲音悶悶的,“才不要……”
懷篍掀開被子,與被窩裡的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對視,狐狸尾巴悄悄攀上她的腰腹。
他語無倫次:“很大了……我已經很大了,才不要聽師尊講故事。”又往裡縮。
懷篍抓住他的胳膊,将藏在被窩裡的他拉出來,撩開他眼前淩亂發絲。另隻手抓住小腹處毛茸茸的尾巴,死活不讓尾巴縮走。
“别藏在被子裡面,悶得慌。”
“哦……”他低下頭,耳廓通紅。
懷篍覆在尾巴上的那隻手上移,撫過他的尾椎骨與背溝,停在他顫抖的肩胛骨,輕拍幾下。
柳夷的瞳孔放大,看懷篍慢慢地,輕輕地,靠近他,直至他縮在心口的雙手,緊貼她的胸口。
見她閉上雙目,溫言道:“睡吧。”
“嗯……”柳夷的身子像被火燎過,慌忙縮進她懷裡,僵硬的狐狸尾巴,由她溫柔撫過。
她身上的清幽香氣,令他心安。
“師尊,”他細弱的聲音從心口說出,“如果你喜歡我就好了。”
“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我喜歡你,為什麼那麼在意别人的喜歡?”懷篍很是不解。
柳夷并未回答,雙手默默環住她的腰肢。
師尊不明白他的執着,可師尊有很多人喜歡,而他隻有師尊,如果不能讨師尊歡心,生活會更加困難,因此,他必須每時每刻都瞧着懷篍的神色。
他好怕一不小心惹怒師尊,又将他丢掉。畢竟一開始師尊收養他就是極不情願的,是自己悄悄鑽進師尊的裙擺……如果沒有體内仙骨,此刻他或許根本不會與師尊同眠。
早就死掉了。
懷篍見他不做聲,猶豫半晌後說:“我挺喜歡你的尾巴的,然後你做事也利索……嗯。”
柳夷不言,尾巴動了動,擱在她的手邊。
“對了,”懷篍捏了捏尾巴,“句芒上神說要把你納入白於名冊,以後你就是白於居民了,讓我問問你的生辰。”
“正月初六。”柳夷平靜答道。
“正月初六……那不就是後天嗎?”懷篍眼前一亮,“太好了,可以給你過生日,哎呀……到時候該吃什麼呢……”
懷篍格外熱衷于幫别人過生日,從前在昆侖的時候謝令儀的生日就每次都是她來操辦,她從師姐那學到好多人間過生日的習俗,什麼要吃壽餅壽桃長壽面啊,還要看各種雜技表演和戲曲。她經常帶師姐溜到人間去看戲。
柳夷半天憋出一句:“都聽師尊的……”
“你這孩子,怎麼一點主見都沒有?”懷篍皺眉。
“可是,”柳夷讪讪道,“徒弟沒有過過生日,不知道生日應該怎樣。想着師尊開心我就開心,所以……能按師尊的喜好來嗎?”他語氣真誠,一雙眸子直勾勾看她。
懷篍一愣。
怎麼覺得這孩子莫名有些可憐?
她尴尬地答應:“好吧,那師尊一定好好辦好你過的第一個生日。”
他小聲嘀咕:“與師尊的第一個生日……”
“什麼?”
“沒什麼。”他收緊環抱她腰肢的手,閉眼道,“師尊,睡吧。”
窗外雨聲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