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柳夷立刻抓住她的手腕，雙眸噙淚，唇瓣绯紅，“你怎麼能，怎麼能……你摘吧！把镯子還給我，镯子是我賺錢買的。”他背過身不去看她。

“好啊。”

懷篍手背青筋暴起，怎樣都取不下來镯子，索性施法将其劈成兩半。

兩截殘镯“叮當”一聲掉在地闆。

懷篍呼吸一滞。通過殘镯截面，她這才發現銀镯隻是表面鍍了層銀，而裡子是金，明晃晃的金子，柳夷從未告訴她。

“……你哪來的錢？”

柳夷讪讪道：“賺的錢。”

他沒騙懷篍，他就是賺錢買的。那時他不止在幹開蚌殼一個活，幫人拉船還是修剪花草他都幹過，甚至是沒尊嚴的人肉墩子。他當時那麼小，不知怎麼撐過來的，柳夷覺得或許是因為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他要讨好懷篍，要讓懷篍記得他的好，結果後來連他自己都把這事給忘了。

與懷篍的最後一天，他才終于想起。他不知道懷篍心裡作何感受，他是因此再也無法忘記與她相伴的日子。

可那些日子連同镯子一起破碎，一去不複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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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山橫亘于天地之間，常年被雲霧環繞，山上生長着各種奇珍異草，雲隐閣坐落在山頂。

柳夷是坐船來的，遠遠望見站在渡口等待的澤素與……句芒。

“該說不說，上神挺會威脅人的。”澤素随口道，“我勸小蚯蚓半天都不行，還有她那個徒弟，唉，不說了。沒想到上神一勸就成，厲害厲害！”她朝句芒豎起大拇指。

句芒默不作聲地左移一步，遠離澤素。前幾日他抽空去了一趟樹屋，不是受應遙所托，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

他告訴柳夷，不離開就等着仙後把他和懷篍抽筋剝皮，主要是他，懷篍還不一定被這樣對待，更大可能會成為仙後的美妾。就是簡單的幾句話就吓得柳夷魂不守舍，當然原話更加直白。

小船靠岸，柳夷背着包袱上岸。見到澤素恭敬地彎腰行禮，又瞧見身邊的句芒，恨了一眼。

“走吧，帶你上山。”澤素長歎一聲，細細打量柳夷。

柳夷穿一襲白袍，墨發半披，頭上插了一支雪白木钗，劉海梳上去，幾縷碎發從額前垂到頰側。他現在這個樣子比以往更加成熟，脫去稚氣，眉心多幾分悲憫。

雲隐閣弟子衆多，光是男弟子都有十七位，其中十三位是仙家子弟。

澤素将所有男弟子叫到正堂，高坐在主位。

“這位，”澤素瞟了眼幾步外的柳夷，“從今日起就是你們的師弟，名叫柳夷……哎呀，多的我也懶得介紹你們自己去問。”

她打了個哈欠：“我要去睡覺，誰都不準來打擾，如果有人敢打擾我，就，無事發生。”說完幻影消失在正堂。

方才還安靜如雞的男弟子們頓時鬧騰開來，正堂吵得嗡嗡響。

柳夷見無人在意他，提了提肩頭包袱，恹恹往大門口走。

“柳師弟好，”一男弟子攔住他，“我叫鲻沛潤，嫌記不住可以叫我大師兄，我帶你去公齋吧！”

鲻沛潤衣着樸素，不像其他弟子那般穿金戴銀，身上唯一值錢的或許就是右耳的翡翠耳铛。見柳夷沒拒絕，他自然走在前面，溫言道：“我也是白於山人，家住洛水河底。”

柳夷：“……我沒說過我是哪裡人，你是怎麼知道的？”

鲻沛潤臉頰一紅：“因為懷篍上仙是我愛慕之人。”

柳夷眼前一黑，痛苦地閉上雙眸：“好了大師兄我知道了，你别再說了。”他真是低估了懷篍的魅力，或許自己也被她迷住，不是或許，就是了。

“我是因為她才努力修煉進昆侖的……你瞧！這耳铛便是她所遺之物。當年我還小，與懷篍上仙相遇在洛水河畔，她正将手探入水中尋珍珠，我就躲在礁石後面長久凝望她，對她一見鐘情。上仙離去後，我依依不舍地去到她待過的地方，找到了這翠綠耳铛。”

“你拾遺為什麼不物歸原主？”

鲻沛潤吃了癟，小聲嘀咕：“師母拾遺也不物歸原主啊，師弟你是知道的，原主根本不在乎。”

柳夷指尖微顫，唇角下垂。是啊，澤素憑什麼物歸原主？将他接到昆侖就沒有送回去的到底，況且懷篍根本不在乎他會怎樣。自己都口口聲聲說讨厭了，她又有什麼理由在乎他？憑什麼會在乎他？

他又不是多金貴，甚至還沒有一塊翡翠貴，從前被妖販子抓走過幾次，都是以三塊下品靈石的價格賣給别人，而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翡翠就需要四塊中品靈石。

用懷篍的話就是，他還沒有一碗米貴。

柳夷徹底心死。

在昆侖的日子比從前清閑，或者說沒從前冗雜，整日要做的事就隻有修習。昆侖山的确是修習的絕佳地方，靈氣充沛，柳夷每天都悶頭紮進後山山。

“師弟你用完午膳不小睡一會兒嗎？”不知是哪一位師兄，反正衣着華貴談吐一般有口音。

柳夷不知聽誰說過神域的鳳绾仙子是海外人說話像唱歌，便初步判斷面前的胖師兄來自仙界。

“嗯，我睡眠淺不經吵，而且中午那點時間也休息不了多久。”柳夷半低腦袋。

“難怪中午從沒在公齋看見過你，師兄們還打算……”胖師兄瞧着柳夷比自己瘦弱許多的身體，話鋒一轉，“中午用來修習也不錯，相信師兄定能學有所成。”

柳夷覺察到不對勁，颔首道：“謝謝師兄，定不辜負師兄厚望。”他本無心去公齋，經方才的談話，他萌生出幾分好奇，催動他往公齋走去。

公齋是弟子們共同的居所，無論健康還是疾病貧窮還是富有都住在公齋。

一時間不知是群英荟萃還是蛇蟲開會。

柳夷回公齋的時候，屋内人正圍在一塊，時不時發出起哄聲。

“這個好看這個好看！”

“哎呦好看有什麼用，這個才叫勁爆呢！自由的小鳥都露出來了。”

“這姿勢，啧啧啧……”

“呀，柳師弟回來了。”鲻沛潤率先看到他。

其餘人也擡起腦袋。

“師弟回來了啊……回來拿東西的？”

“别看了别看了，快收回去，别帶壞小孩子。”

柳夷脊背發冷，“嗯”了一聲後往自己的床位走去。其餘人慌慌張張收拾東西。

柳夷實在好奇，稍稍往人群之中瞥了一眼，見桌上擺滿花花綠綠的畫冊，他似乎見過。

在懷篍的櫃子裡，隻不過顔色沒這麼鮮豔。

“你們在看什麼？”他輕聲問道。

一群人齊刷刷擡起頭。

“師弟今年多少歲了？”

柳夷思考片刻：“再過一個月就二百二十二……怎麼了？”

霎時間議論聲籠罩公齋。

“二百多歲也可以，我也是二百多歲的時候開竅的。”

“兄弟，你不清楚自己的好色程度嗎？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小子這樣。”

“他要看就給他看呗，受不受得了和我們有什麼關系。而且……柳師弟曾經與懷篍上仙同住，你們知道這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