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柳夷正收拾床鋪,忽覺察到十幾道熾熱的目光射向自己,愣愣地擡起頭。
鲻沛潤微笑道:“師弟,你要來看麼?”
師兄們全都盯着自己,柳夷覺得自己好像不能不看。
于是他終于明白懷篍每日在看些什麼。
柳夷是第一次知道,看時腦袋發懵并不能完全說服自己,也不能完全理解。畫中男女抱在一起,他以前也經常和懷篍這麼抱,可是又覺得和書中不一樣,但他小時候不就是這樣被師尊抱着嗎?也一樣躺在床上,但師尊從沒有做出過畫上的神情,他也是。
為什麼會是這副樣子?他視線下移,呼吸一滞。
那泥濘不堪之地,露出來的半截好醜陋,容納之隙卻很美,是他未曾見過的。他視線上移,癡癡望着軟綿綿正挺立的一團,想起自己常靠在懷篍胸前。
原來全貌是這個樣子嗎?
師尊的身體也會浮現紅暈嗎?
他難以想象,記憶之中,師尊總是靜美的,明豔的,沒有一次是這樣……情迷意亂。
他好想懷篍。
在雲隐閣的日子變得與從前不同,柳夷修煉時總是會想起懷篍。她笑眯眯的杏眼,挺翹的鼻梁與嬌嫩欲滴的嘴唇,穿一身粉裙在朦胧月光下。
“小劉啊,你今日怎麼如此心不在焉?”澤素放下劍,“我提醒你兩遍了吧?”
柳夷耳根通紅,強迫自己清醒神志:“之後不會了。”他方才又陷入幻想,幻想自己還與懷篍待在一起,在露台賞月。
“事不過三。”澤素扯了扯唇角,“你師尊方才派人來送了東西,說是給你的,等上完早課提醒我給你。”
柳夷皺眉,喃喃道:“……給我的?”
鲻沛潤興沖沖問道:“師弟師弟,懷篍上仙給你帶的什麼東西啊?她一直都對你這麼好嗎?我好羨慕你啊……”
柳夷不作聲,握劍柄的手愈發收緊。
一開始他是極其不想與懷篍分離的,奈何句芒說的話實在是難以接受。
句芒說,依仙後的性子會将他做成人彘擱在花瓶,讓他看着懷篍被她強迫。
柳夷當時還不明白句芒所說的“強迫”是什麼意思,現在才明白了大概。
多少人喜歡懷篍,就有多少人對懷篍有欲望,他現在才明白身處這種境地是何其可怕。所有人都觊觎師尊,而她站在最中央,被無數雙邪惡的雙目團團包圍。
放課後柳夷跟着澤素去到内廳,澤素從木盒裡拿出一塊藕粉手帕。
“給的什麼啊,好寒酸,我還以為是吃的呢……”澤素甩了甩捆得嚴嚴實實的手帕,一個不小心就甩在地上。
手帕散開,從裡滾出一塊殘镯。
柳夷鼻尖一酸,站着不是蹲下也不是,苦澀地垂下眼皮,淚水順睫滴落至地闆。
澤素點點頭:“她應該是把不要的首飾拿給你,叫你去當了換錢。”
柳夷強撐着撿起地上的手帕與殘镯,細密的抽噎攫取他的呼吸。
“哪值得什麼錢,三塊下等靈石而已。”他哂笑道。
懷篍是徹底與他決裂了嗎?好啊,決裂也好,決裂就決裂……他不在乎。柳夷努力說服自己。
說服自己不再在意她。
可見到懷篍的時候,他還是心頭一顫。
月光透過竹林灑下一片片細碎光影,竹葉随風輕擺。
懷篍站在搖曳竹影之中,見到柳夷時微微回眸,嫣然一笑。
“你來啦。”
她肩上披着的,是柳夷平日常穿的赤紅外袍,發髻上别了幾朵素淨的茉莉花。
柳夷看得出神,無意識說道:“師尊,我好想您,每天都想……”
“師尊知道,”懷篍緩緩走向他,湊近他耳畔,勾唇道,“師尊也很想你,每晚都想。”
柳夷垂眸,凝視懷篍月光下閃閃發光的眼睫,纖弱又白皙的脖頸,看她柔若無骨的手搭在他的肩頭。
“柳夷……”懷篍氣若幽蘭,“師尊不想讓你一個人,師尊也不想要一個人了。”
月光流淌在她略微崩潰的面龐,紅潤的雙唇輕合。她踮起腳尖,唇瓣落在柳夷滾燙的面龐。
柳夷失神錯愣,慌忙摟住她靠過來的肩膀。
“師尊……”
“好嗎?”
她指尖一挑脖間系帶,外袍順着脊背掉落在地。
紅袍之下,是白皙的,美好的,柳夷從未見過的。
“你不是想要看嗎?”
柳夷雙目倏忽一睜。
陣陣微風拍打紗窗,公齋裡一片寂靜。
“原來是夢……”柳夷心亂如麻,呆呆望着天花闆。
自己怎麼能做那種夢?分明就是亵渎……自己竟然這般壞,臆想光風霁月的她,以後該如何面對懷篍?
他們好像再也不會見面了。
月光瀉進床頭,他悄悄拿出枕頭下包好的手帕,取出裡面的殘镯。
清冷的月光下,那隻镯子閃閃發光,柳夷恍惚間又看見懷篍的身影。距離分别那日已三月有餘,這三個月過得比從前的兩百年都慢,他每天都心如刀割,到最後逐漸麻木,被迫承認自己已被她遺忘。
可他遲遲忘不了,甚至思念愈演愈烈,從單純的想念到罪惡的意淫,他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去到過去。
算下來,懷篍這個月該随衆神去加固祭壇封印了。
他長歎一聲。
“快起床!師弟們快起床!”
鲻沛潤破門而入,手裡提着劍。
“出事了!”他氣喘籲籲,胡亂擦拭臉上汗水,“上古祭壇不知為何炸了,師母讓我們速速去支援!”
柳夷駭然:“懷篍上仙呢!?”
“懷篍……懷篍上仙,”鲻沛潤差點沒喘上氣,“被吸進封印裡,生死未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