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邢台之上,薛家人屍橫遍野,哀嚎滿地。
恍惚間,她仿佛聽到父親聲聲泣血:“這就是你選的好夫婿!”
她想辯解什麼,可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是她一意孤行嫁給趙遠深,是她極力勸說父親扶植趙遠深,是她給薛家帶來了滅頂之災。
她是薛家最大的罪人。
她苟延殘喘至今,一是為了保全侄兒性命,為薛家留下最後一絲血脈;二是卧薪嘗膽,伺機為薛家報仇雪恨。
可她身為薛家人,終究還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隻是她怎能甘心?
她帶着薛家血仇慘死烈火之中,而害死薛家滿門的人卻坐擁天下、榮華富貴一生!
火勢越來越大,濃煙嗆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念念四處尋找能逃出火場的出口,最終卻隻能看着烈火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烈火焚身之時,巨大的痛苦都無法澆滅心頭的恨意!念念忍着焚身之痛在心底發誓——
倘若有來世,她定然要讓趙遠深為薛家滿門償命!
——
念念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滿目鮮紅之色,猶如當日邢台之前流不盡的鮮血!
被烈火焚身的劇烈痛苦還清晰印刻在腦海,痛得她渾身痙攣!心中的恨意也随之噴湧而出。
可下一瞬,她便聽到久違的熟悉聲音在身側響起——
“殿下既然娶了念念,就要好好待她,否則我薛平之第一個不答應!”
随後,另一個聲音于身側響起——
“薛将軍放心,我定然不會讓念念受半點兒委屈。”
俄頃,先前那道聲音微微湊近,附耳低語,“念念,若是日後你受了什麼委屈,便回到家中,哥哥定然會為你做主的!”
一句話,頓時讓念念滔天仇恨化作淚意漣漣。
無論何時何地,哥哥都舍不得讓她受半點兒委屈。可她卻為了所謂愛人,讓疼愛她的父母與哥哥,慘死于邢台之上!
她幾乎哽咽出聲,“哥哥……”
身側之人立即察覺到她情緒不對,擡手扶住她手臂,焦急詢問:“念念,怎麼了?”
念念幾乎控制不住,要将滿心悔恨傾吐而出。可下一瞬,另一道熟悉的聲音于另一側響起,“想來念念是因為出嫁在即,不舍之情湧上心頭。”
說着,又微微湊近幾分,用旁人也能聽得到的聲音對念念道:“念念放心,你我成婚之後,我會陪着你時常回薛家走動的。”
這聲音無比熟悉,即便化作灰也難以忘記!
這是趙遠深的聲音!
滔天恨意充斥胸膛,即便隔着一片鮮紅,念念也将吃人一般的目光投注趙遠深身上。
“殿下可不要忘記今日所說!”
下一瞬,哥哥的聲音再度平息念念的怒火,也讓她被悔恨惱怒淹沒的神智稍稍恢複。
倘若沒有記錯的話,此情此景她曾經曆過一次,就是她與趙遠深成婚之時。
因她對趙遠深一見鐘情、非他不嫁,父親别無選擇,隻能答應這門婚事。
婚後趙遠深也确實做到了婚前的許諾,加上她的極力勸說,這才讓父親全力扶持趙遠深。
可以說,沒有薛家的全力扶持,趙遠深難以登上皇位!
那麼如今是怎麼回事?她不是死在了火海之中麼?成婚之時的事情又怎會再度出現于眼前?
她忽然想到被烈火吞噬之時,自己許下的誓言——
倘若有來世,她定然要讓趙遠深為薛家滿門償命!
倘若有來世……
念念反複咀嚼了兩遍,突然意識到,難道當真是上天垂憐,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她一把抓住身側薛平之的胳膊,“哥哥,今日是哪一天?”
她的反常表現讓薛平之有些不解,卻也順從答道:“仁德十一年九月初六。”
說完,又反手握住念念的手,柔聲問道:“念念,怎麼了?”
他察覺到念念的反常,卻不知她為何會如此。
念念顧不得回答他,她滿心隻有一個念頭——
仁德十一年,她果然重生了!
趙遠深也看出來了她的反常,眉心微微擰起。但随即又被他舒展開來,他握住念念另一隻手,柔聲細語道:“念念,放開你哥哥吧,我們馬上就要拜堂成親了。”
仿佛配合他的話一般,司儀的聲音随即響起——
“吉時到!新郎新娘拜天地喽!”
薛平之也松開念念的手,将她往趙遠深那邊輕輕推了一把。
可下一瞬,他便被念念緊緊抓住胳膊,念念微微顫抖的聲音也随之響起——
“我不嫁了!”
聲音雖輕卻十分堅定。
趙遠深難以置信,眉心狠狠擰起,“念念,你在胡說什麼?”
念念一把扯下紅蓋頭,望着趙遠深的目光冷漠又決絕:“我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