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隻覺得身上的血都冷卻了下來她的臉色再度冷了下來。
“多謝殿下好意,定國侯府的事不需要您費心。”
她先前雖然惱怒,但是聲音卻沒有像現在這般,如同粹了寒冰。此刻的她,就仿佛冬日的湖面,在還未被人察覺時,就結了一層冰。
趙承安敏感的察覺到了她情緒變化,也感受到了她的态度變得強硬起來,不由得輕笑一聲反問:“你确定?”
他甚至有閑心空出一隻手,挑起念念有些淩亂的發絲,把玩起來。
他越是這樣漫不經心,念念就越是有種被戲弄的屈辱感。
她狠狠别過臉,将那縷發絲從趙承安手中抽離,毫不客氣下了逐客令:“說到底,定國侯府的事本就與您無關,還請您盡快回去,多将心思花在正事上,少關心些無關緊要之事!”
“無關緊要之事?”趙承安依舊笑着,隻是笑聲莫名冷了幾分,“哪怕你們定國侯府即将被父皇問罪,也是無關緊要?”
念念心中一凜,猛地擡眼看他,失聲問道:“什麼意思?”父親明明說過,皇帝并未追究她悔婚一事,那麼趙承安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趙承安看着她的反應,心中了然。
果然事關侯府,她的反應就會格外大。
他面上仍挂着輕笑,心底卻并未因這個發現而高興幾分。他望着盡在咫尺的美麗容顔,心頭反而湧起一股晦澀難言。
他單手掐住念念下颌,輕笑着道:“這就是薛家小姐求人的語氣?”
念念聲音發緊,“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既然有心皇位,那麼就不會單單隻想讓自己嫁給他。他所圖謀之事,定然不會輕易簡單!
趙承安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無聲笑了起來。
“我說過了我的條件,是薛家小姐遲遲不肯給我一個答案。”他指尖勾起,緩緩摩挲着念念的下巴。
養在深閨的女子,皮膚極其嬌嫩,就這麼摩挲幾下後,便微微泛紅。在念念雪白的肌膚上格外顯眼。
隻是房間内并未點燈,月亮也稍稍躲進了雲層,趙承安并未察覺到。
他隻是覺得指尖的肌膚猶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似乎要在指尖化開。
如玉般的肌膚仿佛有着一種特殊的魔力,吸引着他的指尖逐漸往下……
念念猛地捂住胸口衣襟,含羞帶怒瞪着他,“殿下請自重!”
趙承安意猶未盡地收回手,欣賞了一會兒她的惱怒後,又稍稍湊近幾分,低聲道:“我會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不等念念開口,他又繼續道:“别急着拒絕。”
事關定國侯府,念念斷然拒絕的話便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她隻是冷眼望着趙承安,聲音也像是粹了寒冰似的,“我隻希望殿下下次不會直接在我房裡。”
趙承安眸色微動,突然問了一句,“趙遠深可來過你房裡?”
他問得直白,念念更是惱怒,“三殿下才不會像你這般無禮!”
趙承安笑了笑,眼底似乎凝聚着某種讓人看不懂的東西。“他是守禮的君子,我是無禮的小人。”
他語帶自嘲,看得念念心底微微一顫。但念念看出了他的不快,于是挑釁一般繼續道:“三殿下品行高潔,你這種小人根本不配與他相提并論!”
“我不配?”果然她這一句話惹得趙承安心頭火起,他眼底無名情緒瘋狂湧動,仿佛嗜血的野獸,下一瞬就要将人喉嚨咬斷!
觸及他這樣的眼神,念念終于覺得危險。她捂着領口的手不自覺抓緊衣襟,神色忐忑又不安。
她仿佛這才意識到,趙承安深夜闖進她房裡,又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讓外間守夜的丫鬟婆子醒不過來。
可以說,自己的性命與名聲,此刻全然在他一念之間。
為了定國侯府,她可以慷慨赴死,卻不想以這種方式無聲死去。
而她的不安似乎感染到了趙承安,他眼底的兇狠緩緩淡去,臉上又重新挂上了笑意。
他仿佛勝券在握一般,嬉笑着問道:“既然他這麼好,你為何還要在成婚當日當衆悔婚?”
念念能将前世發生之事以夢境的方式告知父親與哥哥,卻不代表她就能毫無顧忌告訴趙承安。
她臉上再次布滿寒霜,“這與你無關!”
“是因為他做了對不起你之事。”趙承安卻不肯輕易放過這個話題,“否則你對他傾心已久,不至于在成婚之日才悔婚。”
他的話讓念念瞬間想起了陸笙笙手腕上帶着的那串紅瑪瑙琥珀手串。
在她滿心歡喜待嫁時,趙遠深又送過什麼東西給陸笙笙呢?
先前她從未刻意想過這個問題,如今卻仿佛克制不住似的,非要在腦海中尋根究底。
而她有些難看的臉色落入趙承安眼中,似乎猜測都得到了證實。他臉上戾氣再現,卻很快隐去,似乎不欲被念念察覺。
他伸出一隻手,似乎想要給予念念一些安慰,可伸出的手最終卻半途垂落。
“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嫁給我的。”丢下這麼一句話,趙承安從大開的窗戶裡跳了出去。
夜風吹來,吹動了床帏。念念望向窗外,已經看不到趙承安身影。
她在床榻上呆坐了一會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從床榻上跳下來,朝着外間跑去。
為她守夜的是一個婆子和兩個丫鬟,此刻她們睡得無聲無息,連念念到了身邊都不知曉。
念念仔細檢查了三人,發現她們隻是沉睡着,似乎并沒有其他異樣。她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倘若因為她,再讓人丢掉性命,那麼她必定難以原諒自己。
回到房間,念念抱着被子遲遲不能入睡。
趙承安來得詭異,提出的要求更是令念念不解。
她不明白,趙承安既然有心皇位,為何前世沒有半點兒征兆?還是說,前世曾發生過某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前世她與趙承安很少有交集,大多時候都是在宮宴上,或者其他各府的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
她還記得,前世嘉禾長公主的遊園會上,因她剛剛與趙遠深成婚,趙承安倒是特地過來恭賀了一聲。
念念已經記不清他那時的表情,但怎麼都無法将前世的他與這一世的他關聯起來。
想着想着,眼皮越來越重。念念微微閉上了眼睛。
眼前似乎有迷霧重重,什麼都看不清楚。
念念微微蹙着眉,擡手往前摸索着走去。
她不知在迷霧中走了多久,耳畔突然傳來人聲。
這對于處在過分安靜氛圍裡的念念來說,是一份驚喜。
她加快了腳步,朝着聲音發出的地方走去。
聲音越來越清晰,念念也漸漸看清了說話之人的身影。
是趙承安。
她不解,自己為何會看見他?
而下一瞬,趙承安如雷般怒吼的聲音落在她耳中——
“我把她交到你手裡,你就是這樣待她的?”
與此同時,念念看清了站在他對面人的身影。
居然是趙遠深。
她微微愣住的時候,眼角餘光瞥見趙承安手裡拿了一樣什麼東西。還沒等她看清那是什麼東西的時候,趙承安已經将那東西送進了趙遠深的胸膛。
熾熱的鮮血一下子噴了出來,有些飛濺着落到了念念臉上。
刺鼻的味道與滾燙的感覺,瞬間讓念念回到了定國侯府滿門被斬首的時候。她渾身克制不住似的顫抖起來,心跳快得仿佛下一刻就要飛出胸口。
直到醒來,她也無法從那種心驚膽寒的狀态裡恢複過來。
好在這一次,外間的婆子與丫鬟聽到了她小小的驚呼聲,呼啦一下湧了進來。
“小姐,怎麼了?怎麼出了一身冷汗?”
關切的聲音終于将念念從噩夢般的場景中喚醒。
她抹了一把額頭冷汗,又想到昨夜被趙承安觸碰過後,自己還未洗漱。頓時一陣惡寒。
她故作鎮定道:“快去打水,我要好好洗漱一番。”
自家小姐素來喜愛整潔,即便是一大早便沐浴更衣也不奇怪。所以沒有任何人對此有異議,都忙不疊準備去了。
念念叫住昨夜守夜的一個丫鬟,問:“昨日夜裡,你可有聽見什麼異樣聲音?”
丫鬟回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念念正失望着,那丫鬟又道:“崔婆婆往常總說夜間睡不好,可今日起來,卻說昨夜不知為何,睡得十分沉。”
念念知道,定然是趙承安用了什麼迷藥之類的,才會讓她們睡得那樣沉。
她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示意丫鬟下去。
早飯時,父親與哥哥都不在。念念問了母親才知道,父親一大早就出城去了軍營,哥哥則是去了城北的演武場地。
“家中不是有演武場麼,哥哥怎麼去了城北?”念念記得,哥哥喜歡一早起來先去演武場耍拳練刀,但平日裡都是在家中,這次怎麼就去了城北?
母親卻笑着不語,隻是讓念念先用早飯。
念念吃了一會兒才琢磨過來。
前世這個時候,似乎正是哥哥定下婚期的時候。隻是那時她已經嫁入三皇子府,自然對哥哥的婚事少了些關注。
她擱下碗筷,又擦了擦嘴,這才慢條斯理問道:“母親,嫂子是哪家的女兒?”
母親并不知她是明知故問,下意識回答:“城北徐家的女兒。”
說完才意識到什麼,擡眼瞪了念念一眼,“八字沒一撇的事,你就急着喊嫂子,真是跟你哥哥一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