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填志願那天郁菲放棄了之前說市裡A大中文專業,而是去了更遠的b市,選了社會學。兩年,她沒有再見過渝南的任何人,即使知道易東南就在市A大,她沒有勇氣。自易雲走後好似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她知道她做錯了事,可是就是不知道到底哪一步開始錯的。過去的兩年她過得像機器一般,除了上課刷題就是上課刷題,不再交朋友,甚至變得孤僻。如今兩年過去了,她沒有高考過後的輕松,反而是不知所粗的茫然。看着别人為此歡呼,她有的隻是格格不入。
收到通知書那天她跟周然說想去渝南看看外婆,周然同意了,并把兩年前沒收的手機還給了她,她接下了,卻一直沒打開。
自上次離開郁菲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中途放假就連周然都問起過她要不要來看看外婆,都被她以學習任務重拒絕了。
再回到這裡似乎什麼都沒有變,隻是安靜了很多。陸伯伯的腿比之前更加不方便了,幾乎不怎麼下樓。李姨的小店鋪關停了,她現在就在家照顧陸伯伯和他院子裡的葡萄樹,麻将也很少再約。郁菲聽外婆說着這兩年的變化,她在心裡感歎原來兩年真的很久,就連外婆的頭發也全白了。
他們沒聊多久,之前周然聘請的那個阿姨就從外面回來了,阿姨人挺熱情,進門見了郁菲邊打招呼邊收傘。外面下雨了,她很少見渝南夏天的雨。
“下雨了,估計今天那活兒是要幹不了了。”外婆從門口往外瞧。
“什麼活兒?”郁菲跟着她的視線望出去。
“就那片橘子林,這會兒花兒快謝了,得點施肥,不然果子長不大。”
聽外婆這麼說她才發現原來已經是柑橘花快謝了的時候了,這會兒外面下着雨,她隻站在屋門口嗅了嗅,香味兒還是有的,隻是沒有記憶裡那麼濃郁:“今年的橘子一定很甜。”她沒頭沒尾的來一句,外婆看着她站在門口的身影笑着沒接話。人呐,總要走那麼幾段自己不願意走的路,都是這麼過來的,時間久了都會過去的。
晚間雨停了,夏天氣溫高,很快地面都幹了。陸伯伯在李姨的攙扶下來到了院子裡,李姨還好,陸伯伯看起來卻是蒼老了很多,頭發幾乎全白,臉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見了郁菲笑着打招呼:“喲,這是誰回來了呀!”
郁菲笑着把躺椅擺正讓他坐下,自己則在另外空椅子上坐下:“嗯呢,畢業了,回來看看。”
“是哈,都畢業了,報了哪裡的學校啊,通知書收到了嗎?”李姨也樂呵呵地問道。
“去了b市,來的時候剛收到的。”郁菲還是笑着說話,卻不似以前那樣活潑。陸伯伯看着她感慨:“是呀,馬上就是大學生,是大人了。我們也都老了,時間過得真快。”
郁菲聽着心裡有些不好受,是呀,專跟自己賭氣去了,外婆身體本來就不好,兩年來她都不曾回來看過,她做錯的何止易雲和蘇楠的事,還有眼前這些對自己那麼和善體貼的老人。
李姨不知道其中原由,見陸伯伯說得感傷,忙接過話來:“b市挺遠的,聽說後屋的蘇楠也考去b市了吧,還是法律系呢,給孫奶奶高興壞了,不過也确實出息,那孩子從小就學習好。”說着還問起了郁菲:“我記得你們以前還一起上學呢,雖然不在一個學校了,但終歸在一個城市,到時候路上來回還能一起。不過這會兒估計不在家,說是去他媽媽那兒了。”
聽到蘇楠的名字,她心裡輕輕抽搐了一下,原來犯下了錯疼痛是有實質的,不過她嘴上隻是嗯嗯的答應,并沒有多說什麼。外婆收拾完也拿了個小闆凳出來坐了會兒,聽李姨說些以前她女兒去上學她是如何如何操心,現下郁菲要去學校得注意些什麼的話題,郁菲一直都沒怎麼插話。填報b市的學校她也是看到招生手冊上臨時起意的,父母對于她選什麼學校并不關心,在她拿到通知書那天也隻是說了句太遠便沒發表其他什麼意見。她不羨慕别人,隻是突然對生活失去了動力,對身邊的人滿心愧疚,就像無形的大山壓在她身上,覺得累,又無從說起。
當天晚上她輾轉反側許久終于鼓起勇氣打開了那個被沒收的手機,她以為周然不會再還給她了。從手機被收走的那一刻起渝南的一切都是過去式了,這些年她除了學習屏蔽了一切,手機對她來說有沒有都一樣,現在握在手裡反而有些忐忑。開機那一刻沒有預想中連續不斷地信息提示音,但信息欄的信息顯示99+,握着手機的手竟然不知該作何反應。這些年來她埋怨周然的獨斷專行,讨厭她的言語攻擊和漠視,可她竟然還會想着保留自己那點少得可憐的過去。
信息欄最上面就是易東南,不過也隻有四五條的樣子,她輕輕呼了口氣點開了。
“聽說你轉學了。”
“易雲那邊都安頓好了,她過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