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溯看着那群果子哪怕被枝幹所束縛,還是拼了命般呲開了亮白的鲨魚齒,盯着他們快速啃咬着空氣。
他一時不知道是先害怕,還是先問它們要個牙膏鍊接好。
而隔壁的褚皓天顯然沒有那麼多顧慮,直接撂下一句話就莽了上去。
“長這麼大還沒吃過帶牙齒的果子,也不知道甜不甜。”
難道不是先考慮硌不硌牙嗎?
……不對。
遲溯還在努力拉回被褚皓天帶歪的腦子,就已經看到褚皓天先碰到了果子。
褚皓天的速度已經是驚人的快,可那果子顯然也不是正常東西。褚皓天還沒來得及把果子摘下,就險些被它先咬了口。
他掃了眼自己完好無損的手,非但沒有展露出一絲後怕,反倒着了迷般盯着那個果子,專注得似乎要把臉都送過去。
遲溯還沒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堯陸已經走了過去。
她一把用勒死豬的力氣拉住了褚皓天的後衣領,側臉對果子無聲說了什麼後,那果子的臉竟然憑空消失,還自行脫離了枝幹掉落在堯陸手裡。
“默契問答,”堯陸拿着果子扭過頭來對他們說了聲。
她話音剛落,景霧澤已經伸手碰到了某個果子的枝幹,遲溯根本來不及阻攔。
“請問,”那個被碰了枝幹的果子轉過臉來,竟開口說話了,“你認為原則是可以違背的嗎?請回答是或否。”
遲溯愣了一下,銀藍光屏上的彈幕卻對此怨氣滿滿。
【這就是我不喜歡新手本的原因,某些環節太簡單了,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這不是送分題嗎?不認識的cp就算了,景哥不是還說和他談過來着】
【轉台了各位,俺先走一步】
遲溯看向景霧澤,發現他似乎已經答完了,但遲溯并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也是,默契問答,怎麼可能聽得到對方的答案。
那邊果子快爆炸一樣已經嘀嘀嘀地倒數了,遲溯隻能趕緊選了一邊回答。
“否。”
“恭喜,”那果子裂開嘴笑了,它從枝頭脫離蹦下,一口咬向景霧澤手臂,“雙方回答不一緻。”
迅速湧出的血液瞬間從那果子口中炸開,又蜿蜒劃過它的眼珠流向果蒂。哪怕果實本身就是紅色,卻遠不及血液鮮紅。于是咋一看就像是蘋果上裹了層色素糖漿,帶着某種熬煮出的油脂釉光,豔麗得讓人反胃。
滿目猩紅中,遲溯清晰地聽見了咯吱咯吱的咬食聲,這比指甲劃過黑闆更讓他頭皮發麻。因為他确切地明白,那個果子口中啃食的是人的血肉。
它在吃人。
遲溯豎立在原地,冷得直抖,那短短兩秒超越了他原本的認知。以至于果實憑空消失,露出森然白骨,耳中那無端出現的扭曲音響也未曾停歇,反而有侵蝕腦膜的勢頭。
“隻是吃了塊肉,卻沒造成後續的大出血。果然是新人本,沒有設立那麼多必死的關卡,”景霧澤臉色發白,受傷的手臂也在痙攣,眼中卻略過了幾分果然。
“為什麼?你不是莽撞的人。”
嗓子像咽沙子般疼,遲溯卻非要向景霧澤問明白:“明明已經有人事先嘗試過了,為什麼要沒了解清楚就去碰?”
景霧澤看着他的眼睛,沒有立刻回答:“你終于沒有躲避,而是正式看向我了。”
遲溯被景霧澤用那樣認真的神情看着,舌尖好像嘗到了一絲鹹澀的味道。冰涼潮濕的水汽卷入鼻腔,漫進他無端錯拍的心髒。
他好像猜到景霧澤要說什麼了,可他卻無法阻攔。
“如果還能感到心疼的話——那就看牢我吧。”
景霧澤什麼都沒有答,又什麼都答了。
遲溯說不出話,遲溯覺得荒唐。
他失語般看向藍色光屏,差點被滿屏的“好甜”“好會”“多來點”閃瞎了眼。
全是瘋子,這不是一個正常的世界。
而讓遲溯真正絕望的是,他竟會對這樣癫狂的世界感到熟悉。
景霧澤搖晃了一下倒過來,或許是因為缺血暈眩,他将額頭枕到了遲溯的肩膀上,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微弱不清。
遲溯到底沒辦法做到不管不顧,隻好将他扶住,側耳去聽。
卻聽到——
“遲溯,你不會真信了吧?”
帶着熟悉又欠揍的調侃語氣,一句話就推翻了遲溯所有的不可置信。
遲溯木着一張臉,感覺自己就像個傻子。
他到底為什麼會覺得,他那個風流債多得可以敲一年木魚的前任會突然變成一個情聖。
“放心吧,新人本管得松,我帶了兩張治療道具卡,這麼小的傷用一張就好了,”肩頭的景霧澤沒有理會遲溯的心态變化,還在自顧自道,“難得深情一次,應該把觀衆的積分壓榨得差不多了,你那邊也有不少打賞吧?”
是不少,跟着那些嗷嗷叫的彈幕一起刷,看得他差點老花。
說實話,得知景霧澤之前某些奇怪的表現是為了收割積分做鋪墊的時候,遲溯松了口氣。他終于不用再胡思亂想,而是把精力放在該放的地方了。
景霧澤在他肩頭緩了會,重新站好,仍是那副情聖模樣:“繼續吧,挑一個果子,答案選你所想。别怕,不會再錯了,我保證。”
遲溯自然不會覺得這是景霧澤取完積分的良心售後,明顯是景霧澤戲演上頭了收不住,還在逗他。遲溯不會堵上景霧澤的嘴,但也不打算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