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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聽聞紅蕊指認,目光齊刷刷投向荷如,隻見她面色急變,用手捂住嘴,眼中噙着難以置信的驚惶淚:“你在說什麼呀紅蕊??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花是你親手所摘,茶是你親手所泡,你當着我和岚蝶的面親手把東西遞給婕妤的,與我何幹啊!”
“你還不承認!分明是你教唆我去采那牡丹的!你說柔淑妃近日都在采花泡茶,我才信了你的鬼話!賤人!!你為何要這樣做!”紅蕊吼聲尖銳,恨意濃烈,渾身不住發抖。她先是痛失至親,又遭摯友背叛栽贓,隻覺五内俱焚,氣血翻湧,若不是被姜穆臨鐵鉗般的手掌按住,恐怕早已癱軟在地。
荷如神情倉皇,竟裝得比真金還真,大喊冤枉:“不是我呀!太醫隻說茶中有斷腸草,又未曾說是牡丹花有毒。說不定……說不定是你暗中下了毒呢?……而且我也不知牡丹有毒呀,就算我讓你用了牡丹,也是見淑妃用着,想着定是好東西……淑妃娘娘都沒事……奴婢也是為了婕妤好……嗚嗚怎得就變成我害死人了……”
荷如争辯着,痛心不已,掩面啜泣哭哭啼啼。
她這番言辭其實很有說服力,因為無論是茶毒還是花毒,荷如都有足夠的理由證明自己一無所知。紅蕊聽聞後明顯呆愣,似是也被狡辯絆得糊塗,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魏太醫卻已汗如雨下了,他六神無主地望向姜穆臨:“姜侍衛,娘娘這、這要如何向皇上禀報啊……微臣恐是人頭難保……”
莫說魏太醫,姜穆臨也有失職之罪,他們的情況何其相似。他面色冷峻如鐵,看着塌上已無氣息的女子,終是沉聲道:“将楚婕妤的玉體移送「歸靈殿」,後事等皇上定奪。其餘人等,即刻随我去龍延殿面聖。皇上近日政務繁忙,如果現在趕來春尋殿,咱們估計都要在盛怒之下被砍頭……”
室外的天忽得就陰沉了,原本明媚的春光不負,烏雲黑壓壓襲上來,冷風裹着刺骨寒氣侵入衆人軀體,剛剛經曆的慘痛一切,讓他們的步伐如負千金,這去往龍延殿的路亦漫長得如同酷刑。
淩鸢攏了攏衣衫,心中為楚晚溪的香消玉殒哀歎不已。但她預感事情的嚴重,恐怕還不止于此……
姜穆臨在殿外深吸一口氣,沉重的腳步聲回蕩在龍延殿内。軒逸帝正伏案批閱奏折,堆積如山的文書幾乎将他淹沒。
太監廣明見姜穆臨神色有異,感到事态微妙,正欲通傳,卻聽帝王頭也不擡地問道:“春尋殿可有事?”
“啟禀皇上,”姜穆臨喉頭滾動,聲音沙啞,“楚婕妤…殁了。”
‘啪’地一聲脆響,帝王手中紫毫禦筆應聲而斷,墨汁濺在奏折上,暈開一片刺目的黑。
“你說什麼?!”他猛然擡頭,怒發沖冠。
“就在方才,楚婕妤飲下摻有斷腸草的茶水,中毒身亡。”
皇帝聽聞,雙目緊盯他的禦前侍衛,面色鐵青到眼角微顫,他甚至想怒吼出來。江君亞怎麼不憤怒,他的任務面闆上,楚晚溪一死,倒扣1000經驗啊……誰能懂???
他可沒有他老婆能幹,現在隻有5級!扣掉1000給他扣成孫子了!
“好端端的人怎麼就沒了??”江君亞眼看着自己的等級退回4級後,面如死灰,“這麼多人防着,護着,還是讓人得手了,朕的後宮,是紙糊的嗎?啊??”
姜穆臨哪敢回答,隻能重重跪地:“微臣該死。”
江君亞扶額,向後癱靠在龍椅上内心直接崩潰。你小子說的什麼鬼話,你要是死了,他的經驗要倒扣成胎盤了……什麼瘋子遊戲,任務失敗扣經驗,咋不把他的命也扣了。
“誰幹的。”他無力詢問。
“尚未…查明…”
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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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自書房緩步踱入大殿,他的龍袍曳地,似是上朝後就未來得及脫下,此刻的眉宇間盡是倦色。他望着殿中跪伏的仆人,長歎一聲心力交碎:“前因後果姜侍衛已向朕詳細禀明。紅蕊,你可還有辯駁的?”
紅蕊跪在地上眼神混沌,不知神智是否還清醒,淩鸢非常擔心她的狀态,跪于她身旁小心查看。
隻見那紅衣衫女孩緩緩擡頭,一雙眼殷腫如桃,嗓音暗啞似沙礫摩擦:“陛下……奴婢八歲起便随着主子一同長大,主仆相依十餘載。奴婢就算自個死了,也斷不可能傷主子分毫,此心……天地可鑒。”她說完仰首望向諾大而金碧輝煌的宮殿,淚珠紛紛滾落,“可這天地不仁,從未眷顧過我倆。主子被家人遺棄,奴婢被他人笑作蠢笨……我不甘心,我願意變得毒辣,可以變成爪牙,隻求主子能活得舒心些……可誰知這深宮别院裡,竟比江南老宅家那口沉了怪病小妾的井,還要黑呢……”
話音落下,她突然踉跄起身,對着金銮殿上盤龍的朱漆梁柱,忽得慘笑一聲:“奴婢沒有害主子,奴婢願以死明志——!”說罷一頭撞向柱子。
‘砰’的一聲悶響,鮮血自紅蕊額前汨汨湧出,順着凄涼的臉直浸而下。
滿殿嘩然,荷如瞬間愣怔。淩鸢顧不得儀态,連滾帶爬撲到紅蕊身旁,岚蝶也跌跌撞撞跑來,她們的上衣裙裾都掃上了片片血痕。
“紅蕊!紅蕊!!”
皇帝擡手阻止姜穆臨上前。
紅蕊躺在血泊中顫抖,染紅的手指緊緊攥住淩鸢的衣袖,雖要将死但猙獰的眼卻不罷不休地看着她:“替……主子……報仇……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