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姮唇角繃直。
說來慚愧,這些年光顧着處理政事,她有時候忙的連飯都顧不上,沒時間考慮其他,甚至連母皇給她安排小侍都被她嚴詞拒絕了。
所以現在,猝不及防擁住了一個香香軟……嗯,活魚樣蹦跶的夫郎,她,她該怎麼做?
鳳姮僵着身子,緩慢地将人圈進懷裡輕輕拍着背,低聲哄道:“沒事,沒事,從來都是衣服就人,明日讓嬷嬷來重新量了尺寸去做就好了。”
“妻主會嫌侍身……長得胖嗎?”
懷裡的聲音悶悶的,鳳姮不假思索道:“不會,而且你很輕。”
見人漸漸冷靜下來,她又将鑰匙塞進青玉手心道:“這個鑰匙不是責任,這是孤贈予你的私産,私庫不入府賬,裡面的東西你賣了也好砸了也好,都随你取用,旁人不敢置喙。”
“殿下……”
“不必言謝,就當是孤的賠禮吧。”
鳳姮松開手不着痕迹地拉開距離,她還是受不了異性之間過近的接觸。
太女殿下自出生便是萬萬人之上,百官俯首莫敢直視,可現在她清潤的鳳眸裡卻滿是歉意,誠懇道:“抱歉,孤這幾日一直在昏睡,并不知曉母皇安排的這門親事,三媒六禮不曾去,讓你受了委屈。”
她怎會不知,這種盲婚啞嫁,多半都是沖喜,小公子大好年華被逼着嫁給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怎會不受委屈。
青玉順着鳳姮的動作配合地拉開距離,聞言微微一笑道:“殿下不必自擾,這門親事是侍身的福氣,侍身是自願的。”
說着就要退還手中的鑰匙,鳳姮見狀直接罩住青玉的手背強硬地合上了他的手,半開玩笑半威脅道:“孤賞賜的東西,可從來沒有退回的道理。”
“那,侍身謝過殿下。”青玉雙眸亮晶晶行下一禮,抽回手的同時也徹底退開了鳳姮的懷抱。
鳳姮沒有在意,見人高興了才終于問起來正事:“說來你是哪家的小公子?”
眼睫濃長,眸底似有幽潭,這雙眼睛,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在下姓木名宛白,家母木成玉。”
鳳姮扒拉了下記憶,溫和笑道:“原來是木奉議的兒子。”
“殿下,家母一月前剛升為戶部尚書。”
“……一月前!”
鳳姮瞬間坐直了身體,奉議卿從六品,戶部尚書為正三品,就算是坐了火箭一個月也升不到這麼快,她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孤昏睡了多久?”
“回殿下,六年。”青玉垂眸,如實答道。
!!!
如晴天霹靂當頭劈下,鳳姮立刻朝外喊道:“來人!”
冬甯和夏安很快就趕了過來,“在,殿下有何吩咐?”
“扶孤去書房。”
鳳姮聲音沉重,她識字起就開始接觸朝政,十歲開始監國,自家母皇和姐妹們是個什麼德性她也清楚,自己昏睡前還有一堆爛攤子事等着處理,她簡直無法想象自己不在的這六年鳳臨發生了什麼!
難怪,她就像是要長在床上一樣,渾身乏力,難怪母皇看上去蒼老了那麼多,會那樣生氣。
聽到鳳姮要去書房,夏安霎時就慌了神,他下意識看向青玉。
完蛋,不會是太女君哪裡冒犯到了殿下吧?這可怎麼辦,妻主大婚之夜抛下夫郎去書房,這對男子來說簡直是莫大的羞辱!
冬甯看向上首:“殿下已經知道了?”
鳳姮沒有說話,但隻一眼冬甯就确認了,殿下知道了,知道自己昏睡了六年。
但是,今晚絕不是處理國事的時候!福氣不能走!
冬甯上前一步企圖勸說:“殿下,今夜是您的大婚之夜,處理的應是您的私事,您若在大婚之夜抛下太女君前去書房,将置太女君的顔面于何地?何況陛下臨走時還特意交代過,您今夜必須要和太女君待在……”
“冬甯,這裡是東宮。”
鳳姮眼簾微垂,淡淡的視線落在冬甯身上似有千金重,壓的這位掌事肩膀一沉,未盡的話霎時就卡在了喉嚨裡。
冬甯立刻跪下,額頭隔着雙手貼向地面,伏身請罪道:“殿下恕罪,是奴婢逾矩了。”
冬甯行的是大禮,鳳姮等着她說完。
卻見自己一貫穩重的女官眼眶含淚,聲色沙啞地請求道:“但請殿下務必以自己的身體為重,鳳臨已失去殿下六年,再經不起一次閃失!國師現下雲遊未歸,奴婢實在不敢讓殿下離開寝宮,奴婢不敢……”
“國師?”
夏安跪在地上哭得抽抽:“殿下,就是國師算出來說您娶了太女君就會醒過來的,眼下種種,侍等不敢不信,不敢不聽啊!”
鳳姮下意識看向青玉,隻見這位沖喜的太女君不知何時已安安靜靜地站在了角落裡,溫順地垂着眸子。
沉寂仿佛是誰的影子。
母皇可真會給她找債受。
“罷了。”鳳姮擡手向冬甯道,“扶孤去偏殿吧。”
夏安還想再勸,被她用眼神止住了。
鳳姮被扶起身,行至殿門,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吩咐夏安道:“孤聽聞新郎婚禮當天吃不了多少東西,會餓着肚子,你去,讓小廚房為太女君準備些養胃的粥食。”
說完也不等青玉反應,邁步出了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