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住手!”
石婵飛奔入内時,男人正隔着床帳,閉目為青桔把脈。
之後不等她上前發難,此人竟主動後退一步,并轉頭看向她。
“敢問姑娘可殺過雞宰過兔?”
出乎意料的一幕讓攢了渾身勁兒待出手的石婵猛地一愣,雙腳也跟着木樁似的紮在原地,瞪着男子隻以為自己幻聽了。
“你說什麼?”
男子見狀徹底收回手,轉身後退一步,道:“這家醫館沒女藥童,若我是大夫自然醫者仁心,眼中無男無女隻管行醫救人。或你與這女子都不在乎,我自己動手也……”
石婵一瞬福至心靈,立刻用比進屋時更快的速度跳上床,并催促急問道:
“我該怎麼做?”
男子欣賞的一挑眉後也不廢話,“你隻找她身上顔色異常處,一寸寸不輕不重的摸過去。看除骨節銜接處,其他地方是否有特别凸起或凹陷。若有不要多動,立時說與我。”
石婵聞言,一瞬恍然男子如此為何,心底是又驚又痛。
雖手下半點兒不敢多耽擱的依言行動,眉頭卻是狠狠皺起——吳家人也太……虎毒尚還不食子!
一番亂中有序的忙碌後,石婵已一頭一身的熱汗。好在總算将青桔身上一寸寸都探過,徹底弄清了各處傷情。
除手腳的幾個指頭與一側肘彎的扭傷,肩胛脫臼與肋骨骨裂外,青桔身上其他地方也有不少骨裂骨折等陳年舊傷的痕迹。
人會發熱,也是其中一處舊傷被昨晚的毒打再次撕裂,又被汗漬的化了膿,這才在大悲大痛的久哭下化了内熱,體力不支下猛地發作起來。
男子一處處确認過大小傷處并幹脆利落的處理後,昏睡中都難免皺眉忍痛的青桔總算能安穩睡着了。
“這樣,就好了嗎?”
就在石婵稍稍有些信服男子還算有本事,并準備輕聲詢問日後服藥或将養事宜的檔口,男子竟擡眼上下打量起她來。
“……呃,怎麼了嗎?”
因那目光中并無任何情緒與評價,石婵心底倒也沒多少抵觸。隻一頭霧水的困惑着對方為何好好的突然不去救治病患,非盯着她看不可?
“你力氣大嗎?看樣子沒幹過什麼重活兒吧?”
邊說着,男子竟動手挽起之前正骨都一直不曾撩起的衣袖。
這一瞬間,石婵牙疼般深吸一口氣後,努力抑制自己怒斥對方的沖動,盡量心平氣和并言簡意赅道:
“有話還請直說,需我再做些什麼?我雖不是此間藥童,但眼下救的是我姐妹,凡力所能及,無不可應之事。閣下即身懷高超醫術,自是比我更曉得救人如救火的道理。”
男子聞言一挑眉後,不僅沒被後半句話數落的惱了,竟就那麼從善如流一點頭,擡手一指床榻,道:
“趴在她身上,無論發生什麼都用力按住,做得到嗎?”
石婵被問的一愣,沖到嘴邊的“為什麼”三個字還不等吐出來,就已被狠狠咽了回去。
與此同時,人已迅速依言俯身壓在青桔身上。
“這樣?”
說着,她邊要擡頭去看男子。
誰知脖子還不等轉呢,就聽頭頂極近處,猛地砸下一句話。
“把穩,按住。”
咔啦——咔啦啦——
“哇啊!——疼!——”
幾乎就在男子話音才落時,一陣類似響鞭卻比鞭聲更脆,也更令人頭皮發麻的脆響及随之而來的青桔慘叫聲自她身體裡傳來。
石婵懵了一瞬才想清。
這哪裡是她身體裡傳出的聲音?根本都是她身下的青桔,在手指腕骨等處的骨節被男子捋順時爆發出來的哀鳴!
刹那間自身下傳來的掙紮與沖擊,仿佛兒時誤入山林,躲在樹上被野豬攻擊一樣的猛烈。
若不是被男子突然靠近出聲吓了一跳,原本就緊繃的身體更加收縮僵硬,她怕是根本壓不住青桔霎時的爆發。
好在也僅隻一瞬,在激勁兒過去後,青桔蓦地又暈了過去,且這回是徹底陷入了無知無覺的睡夢中——平穩的呼吸聲半點兒痛苦也不再有。
“行了,一會兒我再開服藥,按時付下不發熱,明日醒了也就好了。哦,你暫時先别動。且看着人别醒了或睡糊塗亂動待正骨的位置徹底穩了,再離開不遲。”
石婵本因謹慎,緊緊壓着青桔準備多等一時片刻,待人徹底睡着再起身的。聽到這話,更是怕自己一個沒看住令才弄好的骨節錯誤。
耽擱功夫且不提,那般慘叫即使疼不在自己身上也能想見該有多難捱。是以她輕手輕腳略調整了下可以持久的姿勢,竟就原地老母雞孵蛋似的又窩了回去。
這期間,石婵明明感覺床帳早已在話音落地時放下。但當她趴下的一瞬,總覺得聽到外間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笑,且還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