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婵自是為了一會兒的比試在做準備。
但此刻雙眼一閉,蒼松翠柏一樣立在院中這副旁若無人泰然自若的模樣,實在是與剛剛玄明道人渲染的氛圍,十分呼應與搭配。
“呃,這小道士看起來與咱們年歲上差得也不大,但這架勢一擺起來倒還真似模似樣。不會也跟他師父學過那什麼觀星,掐算了吧?”
“誰知道呢。好在咱不是嫡枝,剛那老道念叨的什麼運勢啊,來日的,定與咱們不相幹吧?”
其實,這一群幾乎都是七八歲左右的孩童或半大少年,跟在身邊的也是上下差不了幾歲的随從。
衆人大多隻在最初時被玄明的話唬的一愣愣後,轉頭想起自個的屁股,便将對未來家族命運的恐懼抛之腦後。
反正天塌了有高個頂着,再說這不是還在老祖宗院子裡呢嗎?有什麼事,自會有人妥當處置。
他們隻需擔心今個回家要不要吃竹闆炒肉就夠了。
所以這樣的擔憂與讨論幾乎沒怎麼展開,便歸于寂然,被更貼近他們日常與興趣的話題取而代之。
“不過,你們說這小道士是不是有點太可憐?”
“哈?為什麼?”
“你們想啊,莺堂姐那是什麼脾性?她最拿得出手的又是什麼?若今日被這麼挑釁還輸了比試,日後怕是連秀樓都不肯出喽。”
且看說話這人眉飛色舞的樣子,這話後還有沒說出口的事。
衆人略一細想,立時發覺對方欲言又止的是什麼——石莺的琴藝師傅,聽說可是吳夫人花重金又托人從這乾州城郡守府裡請出來的。
這若是一出手還比不過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小野道士,這丢的可就不隻是石莺自己的人喽。
想清這層關竅後,衆人看熱鬧的目光蓦地越發熱切起來。
誰叫往日這位莺堂姐看人從來都用鼻孔,且隻要張嘴必壓衆人一頭不可呢。
哪怕敵手看似并不怎麼上得了台面,不過但凡有可能,對他們這些平日裡敢怒不敢言,甚或還要賠笑的人來說,也絕對稱得上一場值得期待的好戲。
甚至拿“竹筍炒肉”做代價,他們中的不少心底也覺得物超所值。
就在這般翹首以盼的氛圍之中,庭院正當中甬路兩側的空地上已布好兩張琴台與其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兩床好琴。
錢嬷嬷再次入内并很快回轉,帶來石家老夫人的口信和吩咐。
“老祖宗說,今日比試也算以琴會友,赢得有彩頭,她老人家就在堂上旁聽,此刻院中留下的所有人都可做評,最後以獲得贊譽最多者獲勝。”
說着,她一招手,立時有人捧來一上端開口的木箱,與此同時還有拿着紙筆的仆從穿行人群中。
不過片刻,院中衆人已是人手一套。
且此時,松鶴堂的正門已不知何時被關了個嚴絲合縫。
錢嬷嬷站在石階上往下一掃,微微點頭後沖玄明道人處笑着招呼。
“老神仙屋裡請,老祖宗給您備了熱茶點心。”
玄明一拂衣袖,擡手随意一拍石婵肩膀後,便笑眯眯舉步緩緩踏入正堂。
好似他小徒弟無論輸赢都無所謂,又像是笃定石婵會赢的毫無懸念。
石婵雖一直閉着眼,但院中響動并錢嬷嬷前後兩次開口都沒漏聽。此刻本已微微睜開眼,準備活動一下熱熱身,不妨就被人突然在肩頭拍了一下,難免吓了一跳。
“?!”
才一回頭,就看到玄明垂頭沖她暗中眨眼的模樣。緊跟着不等她開口多問一句,人竟就那麼優哉遊哉的跑去喝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