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落針可聞的室内,就是紙張的摩擦或略粗些的呼吸都能聽清,更何況是這種飽含委屈與怒氣,近乎控訴的質問。
哪怕聲音夠小,卻也足夠驚起一池漣漪,攪活一潭死水。
本就緊繃的氛圍,在這一句落地後,霎時讓人呼吸都覺困難。
一陣足以讓人窒息的靜默之後,石老夫人雲淡風輕的淡淡開口。
“莺兒,還有外客在此,不得無禮。”
雖是斥責的話,但說出口的感覺并不如何聲色俱厲,甚至在石婵聽來遠比不上她娘生氣時的一聲冷哼來的有力。
隻是,雖聽起來好似有氣無力一般,但其威力卻并不比她娘發威時少一分一毫。
石婵才剛一轉眼,再回頭便見石莺臉色比紙都白,渾身更在不時微微顫抖。
呃,難道就因為這一句看似不合時宜,但其實再合理不過的話,這石莺姑娘就要挨打吧?
不等她再多胡思亂想,石家老夫人已擺了擺手。
“這性子還需多練。你且看着,每日請安後在小佛堂裡,抄一個時辰經書再放人回去。”
錢嬷嬷立刻躬身應“是”,并暗中扯了扯石莺的衣袖示意。
石莺則好似木頭人般,一拉一晃。
被扯了兩回才猛然回神般一抖,緊跟着才僵硬着身子呆呆一福身,嗫嚅着似乎說了句什麼場面話,便想要默默的俯首退出。
石婵看的心下憋悶。
就在石家老夫人的目光又轉回她這兒的瞬間,她已擡頭先聲奪人。
“不需彩頭,我隻要一樣東西。”
話畢,不等衆人反應她已轉過身去,三兩步間來到石莺對面,笑道。
“相遇即是緣。你琴藝出衆,我自覺也不遑多讓,我自認咱們這次也算得上是以琴會友。要交個朋友嗎?”
“……哈?!”
石婵不等呆呆沒轉過神的人開口,便又繼續道。
“那就這麼說定了。來吧,這東西留給你做個念想,然後……”
說着,她一手掏出荷包裡的某樣東西,攤開在石莺面前。與此同時,另一隻手已一把抓起對方的手,笑着道。
“你這東西也留給我做個念想,你看如何?”
石莺最初被吓了一跳,一時目瞪口呆的隻顧瞪着對面人的一舉一動,差點以為對方哪根筋搭錯或者瘋了。
直到被人一把抓住手腕的瞬間,才猛然如夢初醒般面皮一僵,緊跟着整個人好似被踩到尾巴的貓般差點兒跳起來。
“你,你……”
口中語無倫次的同時,手上掙紮的動作卻不敢太激烈——生怕一個不慎引起旁人過多的注意或好奇心。尤其是祖母與錢嬷嬷的過多留意,那更是讓她不敢想象的結果。
此時屋中絕大多數的人,的确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得一驚并一頭霧水。且目光幾乎也都集中在石婵這個始作俑者身上。
但與石莺心底祈禱背道而馳的是,近處的錢嬷嬷與上首安坐的老夫人,兩人幾乎都沒漏看她這個被動卷入的“受害人”。
隻不過,其中一人的目光更多留在石婵身上,并深覺其果然上不得台面。而另一人則覺得石莺小題大做,不堪大用。
錢嬷嬷掃了眼上首,立刻就垂下眼,全做木頭人無知無覺。
石老夫人則默了兩息後,親自開口淡淡道。
“這位小師父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既然相逢即是緣,你們又是這樣一段不打不相識的緣分,互相留下些紀念并不出格。莺兒?”
這一瞬,石莺好似被點中麻筋又像失了所有心氣兒般。整個人一僵後眼看着雙腿一軟就要跪倒在地。
石婵早有預料,不等石莺軟倒已借着抓住人手腕的支點一把将人托住,口中同時笑道。
“石小姐太客氣了。我沒覺得被唐突,不用行禮道歉啊。”
說着,她與驚恐又困惑中的石莺對視一眼,還不忘調皮的眨了眨眼,安撫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