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就在對方愣神之時,石婵順勢後撤并使力從對方手指上一捋一過一用力,輕巧就将那精巧奪目的花戒撸了下來。
石莺渾身一震,這刹那幾乎被吓得肝膽俱裂,目眦欲裂。
隻是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不等她伸手去搶,戒指已被對面人穩穩攥在手心兒裡面,炫耀似的高舉在臉側。
完了!
石莺耳邊哄然亂響,腦中更是一片空白。
好在,尚有一絲理智——忌憚着在場的祖母,哪怕再恐懼再躁動,也不敢當衆做出比剛剛更過格的舉動。
隻能呆呆僵在原地瞪着對面人,不知如何是好,轉瞬間額間已滲出不少豆大汗珠。
石老夫人已再難忍受眼前這粗俗無禮的一幕,擺擺手直接趕人。
錢嬷嬷察覺後,立刻上前低聲示意石莺拿過對面遞來的東西。并很快用目光四下一掃,帶着滿屋子的丫鬟侍婢與整個人都如喪考劈面如金紙的石莺迅速退了出去。
待松鶴堂的錦簾在身後落下,錢嬷嬷瞥了一眼身後亦步亦趨的石莺,揮手遣散一衆仆從,同時皺眉低聲道:
“姑娘作甚與那起子沒頭沒臉的人糾纏?平白跌了自己面子不說,也讓旁人看笑話。”
見人蔫頭蔫腦,呆呆聽訓,錢嬷嬷沒來由一陣煩躁。
“我這也都是白操心一場罷了。若不是看在夫人就您一顆獨苗,又素來體貼我老婆子的難處,哎……你回去吧,免得再節外生枝。”
錢嬷嬷說了一車話都沒換出一個字兒,到底是厭了也乏了,擺擺手趕人。
石莺俯身行了一禮後,便迅速轉身走人,隻是暗中卻對身後亦步亦趨的攬月使了個眼色。
與此同時,松鶴堂内。
在閑雜人等都陸續退出時,石老夫人也不再專注喝茶,反倒盯着石婵出神。
石婵雖被看的渾身都不自在,倒也沒躲沒避。
順勢将這屋子并對方都認真審視了片刻後,到底忍不住先開了口,開門見山道:
“老夫人見諒,剛剛比試之中,我所彈奏的那一首曲子并不為争勝,隻是想和老夫人說一句話。”
石老夫人被聲音喚回神後,就神色複雜的看着人侃侃而談,雖沒再神遊天外,可看樣子好似也沒怎麼把石婵的話放在心上。
石婵暗中一陣郁悶,好在她隻為說出那句話,對方喜不喜歡聽又會作何反應都無關緊要。隻要對方能聽到聽懂就成。
但就在她要說到關鍵處時,一直心不在焉的石老夫人卻一擺手。
“你要說什麼,我聽到那曲子已心中有數,不用多費口舌了。我隻問你一句,那曲子和彈法是誰教給你的?”
石婵被噎的一愣,由不死心的跟了一句。
“真的?我想說什麼了?”
這話才出口,她就見石老夫人目光一轉說不上是瞪她,還是白了她一眼後,就聽對方開口冷笑道。
“還能說了什麼?借古諷今,暗嘲我老婆子或石家治家無方。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眼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哼,也不知哪個迂腐酸臭的無用書生,無病呻吟之物。”
石婵眨眨眼。
不得不說,對方還真聽懂了七七八八。且最後這聲冷哼與最後那句話,倒是與她預料中的反應幾乎一模一樣。
但,除了這曲子中的含義,石婵想說的更多。
所以,折騰了這麼久,她自然不打算放棄這機會。且也更不想和石家人多接觸,便越發迫不及待般毫不猶豫開口接話。
“沒錯是沒錯,但還不夠全。”
在便宜師父不合時宜的咳嗽聲與石家老婦人怒火中燒的冷眼中,石婵快言快語毫不停頓的繼續。
“這勸谏版的鹿鳴曲,的确在說歌舞升平的盛大宴會中各方居心叵測,兩面三刀之外。其中我覺着,寫出這首曲子的琴師更想說的,該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而朱門為何驟起驟落,我見識閱曆不夠,但想來萬千理由中總該有一條,是墨守成規與冥頑不化。”
“哦,也許還有一條,壁壘森嚴的扭曲無視人心。不知老夫人,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