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永泰帝茫然無措,滿朝文武瑟瑟發抖的時候,謝宣突然站了出來。
隻見他迤迤然上前一步,朝坐在龍椅上的永泰帝彎身一禮,道:“父皇,兒臣有事要奏。”
永泰帝眼睛一亮,從來沒有哪一刻,讓他覺得自己這個兒子的聲音是如此的動聽。
他想也不想,立刻道:“準奏!”
奏奏奏,快給他奏,奏得越多越好。
最好奏到定安王忘了剛才的事兒。
此時的永泰帝内心無疑是高興的。
可顯然,他高興得太早了。
隻聽謝宣道:“四皇兄所犯之事,可不僅僅隻有私自調兵追殺兒臣和長樂郡主這一件。”
聞言,永泰帝心裡咯噔一下。
這個兒子怎麼回事?沒事提什麼長樂郡主?沒見定安王剛才差點就要出手打他了嗎?
這是嫌他老子這個皇帝當得太輕松了,非要給他添點兒堵嗎?
剛剛還覺得自己兒子聲音動聽的永泰帝,此時多少有點看謝宣不順眼了。
不過話都說到這裡了,他總不能當做沒聽見吧!
不然,他包庇自己四兒子的态度也太明顯了。
在心裡默默埋怨謝宣幾句後,他眼神警告地看向謝宣,開口道:“還有何事?”
他希望謝宣見好就收,謝盛畢竟也姓謝,身上流着跟他一樣的血,必要的時候他們應該站在同一陣線一緻對外,而不是夥同外人一起針對他的親哥哥。
私自調兵雖是重罪,但畢竟沒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他都已經答應定安王要懲治謝盛了,謝宣要是還揪着不放,絲毫不顧念手足之情,就太讓他失望了。
謝宣對上永泰帝的視線,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
他不免為永泰帝會生出這樣的想法而感到可笑,他們這樣的家族,還演什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有這種會對自己親弟弟下殺手的兄長嗎?
哦,不,想想還真有。
他父皇不就是會對自己親弟弟下殺手的那種兄長嗎?
當年要不是他踩着自己的親兄弟上位,如今坐在龍椅上的人還不一定是他的哪位皇叔呢!
他們這樣的家族外表光鮮亮麗,實際上内裡污穢不堪。
别人羨慕他命好,能生在皇家。
而他卻為自己生在這樣的家族而感到惡心。
如果可以選擇,他甯願生在普通人家,窮點累點,也比成天被自己的親人算計,時時都要活得小心翼翼來的好。
要不是因為在這樣的家族,他的母妃也不會早早過世。
要不是因為在這樣的家族,他的三皇兄也不會不良于行。
說來說去都是他這個父皇無能,不能保護好他的母妃,也不能保護好他的三皇兄。
皇位上坐着的那個男人不是個好夫君,也不是個好父親,甚至不是個好皇帝。
他有什麼資格要求他按照他的想法行事?
想要他顧念手足之情?
謝盛想要對他下殺手的時候,他怎麼不讓謝盛顧念顧念手足之情?
謝宣内心不屑,面上卻極為平靜,他聲音淡淡,不疾不徐地道:“謝盛勾連蒼梧官員,貪墨朝廷赈災款,盤剝當地百姓,私采鐵礦,練兵器,養親軍,不知父皇覺得,以上種種,該當何罪?”
在場細心的人注意到,謝宣這一次沒再稱四皇兄,而是直呼其名——謝盛,看樣子是沒在将謝盛當成是自己的兄弟了。
他此言一出,大殿内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在場除了定安王之外的所有人都驚得瞪大了眼睛。
坐在禦座上的永泰帝更是猶如石化一般,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以上無論哪項罪名被坐實,那都是砍頭的大罪。
全都加在一起,謝盛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私采鐵礦、煉兵器、養親軍,這可是謀反的大罪。
如果謝宣說的都是真的,不僅謝盛活不成,身為他母親的皇後肯定也活不成,除了他們母子,皇後的母族,包括與這對母子走得近的官員也全都不能幸免。
這是要變天了啊!
開始的争論過後,很快有人反應過來。
謝盛一派的官員立即開始反駁:“七殿下這麼說可有什麼證據?别不是因為之前的事懷恨在心,想給四殿下扣什麼莫須有的罪名吧!”
關系到自己生死的大事。這些官員即便面對的是皇子,說話也不再客氣。
其餘謝盛一派的官員一聽,立即附和:“對,空口無憑,七殿下可不要污蔑四殿下啊!”
“就是,說話要講證據。”
謝宣唇角一勾,等的就是這句。
永泰帝看着底下那些維護謝盛的官員,在心底狠狠罵了一句蠢貨。
謝宣要是沒有證據,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指控謝盛嗎?
這個時候不想着岔開話題,反而要他交出證據,簡直愚不可及。
他閉了閉眼,沒再試圖替謝盛說話。
他知道,自己這個四兒子今天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