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順勢拿了紙筆飛速寫道：“可是皇帝他不是很擔心你的身體，你現在病得厲害，為何還讓你去北邊？”

顧元琛懶懶擡起眉眼瞧了瞧姜眉所寫，輕聲道：“是本王自己要去，他想奪本王手中的兵權，未免有些太過于心急了，所以，即便是此次死在路上，命喪邊關，本王也一定要去。”

顧元琛恨毒的目光望向那炙烤的炭盆，裡面殘餘着一些紙張燃燒過後剩下的灰燼，那是他不曾提及的緣由，也是能讓他的怨憤為微微平息幾分的緣由。

姜眉大約明白了，不過她并不在意，這并不是她能操心的事。

顧元琛又說道：“不過本王身邊的侍衛可不好當，既然你擔心生疏了武藝，我看這幾日便跟着梁勝去操練操練，讓他們教教你規矩。”

“知道了嗎？知道了便去吧，你在這裡，本王還如何養病？”見姜眉似乎的确還有話說，顧元琛忍下不适，輕聲問她還有何事。

姜眉拿起筆寫道：“我本來想問問你，你說的那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仇人，她到底把你怎麼了，但是你心情不好，就算了。”

顧元琛沒想到一月餘前的事，姜眉還放在心上，也沒想到她會在意。

“哦？知曉此事對你而言有什麼意義嗎？”

姜眉的手頓了頓，回到案前将筆浸滿墨汁，寫道：“沒什麼意義，我隻是想說，若是你讨厭看到和她相似的臉，我可以帶着面紗什麼的東西，免得惹你生氣，讓我也不自在——何況我也不喜歡不熟悉和人打交道。”

顧元琛神色一怔，輕咳了幾聲，似乎是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姜眉。

看着這張每每面對自己便是半死不活陰測測的清隽臉蛋，心裡恨得癢，手上也想把她薄白的皮肉掐起來呵斥責問，他讨厭這個女人，讨厭她的臉，但是又總是因為她的存在，有了本不該有的念頭。

沉默良久，顧元琛卻最終反唇相譏：“哼，本就是個啞巴，把臉遮住了，誰還能看見你說什麼，别把自己想得多麼重要，你現在不過是我一個普通的屬下！本王何須因此等小事動怒！”

“那好吧。”

姜眉垂下手自顧自的淡淡默念，顧元琛喚來了何永春，簡單交代了幾句，讓他趕快把姜眉帶走。

出了院子，何永春問起顧元琛都和姜眉說了些什麼，問她有沒有挨罵，姜眉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便停下腳步在何永春手心寫道：“他有些奇怪，而且病得很重。”

“是啊，天氣越冷，王爺這身子就越差，這幾日在政事上陛下咬得緊，王爺日日應對，還受着流言蜚語所擾，這身子也要累壞了。”

姜眉便趁機問何永春顧元琛究竟得了什麼病，似乎他得的不是普通的畏寒之症。

何永春搖頭，示意姜眉不必再問，此事決不可說，反細心提醒了她，若真的要去尋梁勝，便要做好吃閉門羹的準備，梁勝與康義情同手足，和他手下的一衆兄弟對姜眉都是恨之入骨。

說話間回了小院，屋門前有一個俏紫色的身影來回踱步走動。

“何公公好——姐姐！你總算是回來了，你不在屋中，我都不好意思進門去呢！”

小瑩的聲音姜眉再熟悉不過了，即便姜眉并未表露出多少友善，她卻總是樂此不疲的來尋姜眉，與她“說”上小半天的話，直到姜眉身形乏困，睡眼惺忪。

姜眉難得提起了眉眼，雖然沒有笑臉，可是容色也和悅了許多，她點了點頭，推開門帶着小瑩進屋，雖然在顧元琛殿内烤了許久的火，身上不覺得冷，還是為小瑩多燒了一些蘿炭。

雖然屋裡還備着手爐，小瑩卻偏偏是擠坐到了姜眉身邊，握住她藏在衣袖下的手。

“姐姐，你的手可真是好暖和啊，指甲也養的很好了，我上次教你的辦法你記得了嗎，等天氣暖和了，你可以把指甲染一染。”

“記得的，謝謝你。”

姜眉默念作答，她并不習慣被人這樣握着手，可是因為是小瑩，所以她并沒有拒絕。

“姐姐，你是不是去了王爺那裡，我看你似乎不大開心？”

姜眉點點頭，和小瑩一起坐下，可是環顧四周，唯一能吃的點心，還是上一次小瑩帶來送給她的。

“怪不得等你這麼久你都不回來，不過你可千萬不要不開心，你看到王爺現在病得很重了吧，他這個時候心情也不大好，就算是見了我和琉桐，也沒有什麼笑臉的。”

姜眉謝過她的好意，思忖片刻，問起小瑩為何前來，這才注意到她今日穿得格外漂亮嬌俏。

“我二人在江南有一位姐妹病重，想要前去探望，姐姐你也要和王爺一同去北邊了，再見不知道是何時，所以今日來與姐姐告别。”

姜眉不由得大吃一驚，問小瑩為何能離開王府，顧元琛又是否知道此事。

“姐姐你多想了，不用為我二人擔心，我二人自小生在畫舫，賣藝謀生，先前無意間卷入了朝堂争端，是王爺給我二人提供了一處栖身之所，讓我們暫住王府。”

“如今啊江南的天氣已經暖和起來了，王爺他也有要緊的事做，我和琉桐就先離開王府一段時間，不再叨擾了。”

姜眉在小瑩手心寫道：“所以你們不是顧元琛的侍妾嗎？”

小瑩眉眼彎彎，笑問道：“算是嗎？或許是吧，萍水相逢，王爺有恩，我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世間難得幾刻歡心之時，能遇到知音便是最好的事，不是嗎？”

姜眉呆愣了片刻，在小瑩手心上寫道：“好，你要保重，琉桐也是，希望你們的好姐妹快快好起來。”

“姐姐你真好！”

小瑩很是熱情，撲在了姜眉的懷中，說是要等姜眉回來給她和琉桐講一講北地風光，讓她代自己嘗一嘗邊關的胡餅和炙肉。

姜眉聽小瑩叙叙說着，緩緩擡起手臂回答了小瑩的擁抱，蹙着眉心輕輕颔首。

原來小瑩和琉桐隻是賣藝為生的歌姬。

不知怎麼的，姜眉心中多了幾分可笑的寬慰，她擡起自己毫無生氣的手，在小瑩背上輕輕拍撫了幾下。

她不讨厭小瑩，隻是見到小瑩，便總是想起自己兩位妹妹，天地浩大，她們上輩子吃盡了苦頭，如今也應當轉生了吧，所以這一世也能投胎一個好人家了嗎？

自己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兇手報仇，報仇之後呢，又要如何才能解脫？

小瑩看姜眉呆愣着不說話，便十分神秘地小聲說道：“姐姐知不知道，王爺其實是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