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春讓姜眉和自己睡在了同一間側屋,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他被病痛折磨的聲音才消失不見,可是姜眉卻再也沒有入眠。
她想着顧元琛,想着阿錯,想起審美都感到心煩意亂,就這樣生生耗到了天明,何永春畢竟年紀大了,昨夜受了驚,服用了湯藥,起不來身,被姜眉安撫着睡下。
她耗到天明,百無聊賴,答應代他去看顧元琛,發現這位王爺也一如既往懶散着,并未起床,甚至被子有大半都跌落到了地上。
姜眉試探着發出了些聲響,确認顧元琛是否醒着,見人未動,又上前一步,瞧見顧元琛蜷在被子裡,淩亂的青絲黏在側臉上,半遮住了面容,他似乎是在睡夢裡追着晨起的暖光,幾乎都要掉到了地上。
姜眉上前想幫他拿起被子,顧元琛卻突然醒來,緊握住了她的手,兩人都被對方的舉動吓了一跳。
“你?你來做什麼?”
她不知道顧元琛睡覺原來很輕,也很不解他從夢中醒來後看到自己的眼神。
她明明是和他的仇人容貌相似,可是看到這張讓他仇恨的面孔出現在床邊,他的眼中卻沒有多少恨意,反而是不解,好像是想要質問些什麼一樣。
她溫涼的手被他抓了片刻,顧元琛才終于回過神來過來,可是那滑膩柔軟的觸感卻烙在了他的掌心一般。
姜眉指了指他的睡姿,被顧元琛送上了一個白眼,說她不懂規矩随便進自己的屋内,偷看自己睡覺,更是罪加一等。
“還沒有人起來,你可以再睡一會。”姜眉默念道。
“你都已經吵醒了本王,本王又如何入睡——你不會一夜都沒有睡着吧?”
姜眉搖搖頭,也不隻是說是還是不是,顧元琛想要起身,不料寝衣糾纏着半墜在地上的被子,身下一空,險些摔在地上,姜眉虛扶了一把,轉身去為他拿外衣。
“站住!”顧元琛神色不悅道,“你方才是不是笑了?”
姜眉想要假裝沒有聽見,卻下意識輕輕搖了搖頭,把他的外衣遞上。
“撒謊就更是罪加一等了,你給我跪下!”
他的聲音變冷了幾分,滿是不容抗拒的威嚴,可是這不是一個睡覺險些要掉下床的人該有的語氣。
姜眉一夜煩惱,直到晨起才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越是不想它,越是記得更深刻,還是藏不住唇角的笑意。
顧元琛又氣又惱,他讨厭姜眉,讨厭她平日裡一點好臉色都沒有,卻因為這樣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笑出來,可是又不知道以什麼樣的名義發火,便趕了她出去。
姜眉起身,才看到顧元琛的寝衣被扯拽開,露出他的鎖骨和意外結實的胸膛,寝衣恰到好處在他腰間扭結,掐住了他緊窄的腰身,敞開的領口深入小腹,淺淺遮掩住他的亵褲。
顧元琛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悶悶不樂地轉過身去穿衣,不忘罵姜眉是一個笨蛋。
因此自這日晨起,兩人便有了很大的不愉快,上了車後誰都是一言不發,故而姜眉在車上睡了又睡,顧元琛看書小憩,倒也算是相安無事,互不打擾。
*
行路至午後,風雪忽然加緊,寒風呼号,馬車的速度很明顯變慢了起來,停滞不前的情況更為尋常,行至谷口處,寒風更勁,就連馬車内也多了幾分刺冷。
瞧見顧元琛放下書卷系緊披風,姜眉問他是否難受不适,顧元琛不回答,她便知道答案了。
她說不出話,也不能安慰顧元琛什麼,隻能再為他覆上一條毯子,顧元琛還是一言不發,接過毯子裹在身上。
見他如此,姜眉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顧元琛一定要不顧身體趕赴北邊,他是這樣要強的一個人。
烈風呼号,厚厚的棉簾也被吹開,風雪猛地灌入馬車内,顧元琛劇烈咳嗽起來,姜眉感到異樣,探出身子示意讓車夫暫停馬車躲避風雪,
可還不待她擡手,車夫“背上”的蓑衣從當中破開,一柄長劍直刺姜眉心口,事發突然,姜眉突出廂輿,為顧元琛合上棉簾,與車夫纏鬥起來,放出了别在腰間的響箭,将突發之事告與梁勝。
車夫劍術遠在姜眉之下,幾招下來已是遍體鱗傷,姜眉一劍穿了他的鎖骨,慘叫聲撕破烈烈風雪。
見無法脫身,那車夫索性把心一橫,大叫一聲,以身刺劍,欲要接近姜眉與她同歸于盡。
隻是兩人實力懸殊,不待他近身,姜眉便将其人殺死,卻因風雪過大,不防他死前将手中的劍狠插在馬背上。
兩匹馬兒受驚飛奔,姜眉不懂馭術,隻見身邊可見之處樹木漸稀,擔憂馬車墜入低谷之中,索性斬斷缰繩,讓馬兒自行奔逃。
馬車頓時失去方向,撞在一顆雪松上才堪堪停住,姜眉小腿撞在車轅上,頓覺一陣刺骨鑽心之痛。
她掀開棉簾查看顧元琛的情況,看到他隻是撞昏了過去,除卻面上被炭盆飛濺的火星燙了幾個紅點外并無大礙,才算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