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卻還是忍不住為她擔憂,想要知道她醒來了在做什麼,又是為了什麼事要來見他,她現在是否誤會了什麼?
顧元琛覺得委屈,他聽到何永春離開的腳步聲,又等了許久,才吹滅燈燭,披好鬥篷,摸黑去往姜眉的屋子,途中還險些遇到了巡察的護衛。
姜眉沒有鎖門,顧元琛緩緩推門,聞到了一陣香甜的酒氣,姜眉倒在桌上,手中的酒杯亦傾覆桌上,壺中的酒已然飲盡,姜眉眯着眼睛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醉了。
“你找本王做什麼?”
姜眉恢複了幾分神智,竟然沖着顧元琛笑了,看起來她是真的醉了,隻有這樣的時候,才會對顧元琛有一點點的笑臉。
她在紙上緩慢地寫了兩個字:“謝謝。”
"謝我做什麼?你……本王不會趁人之危,對你也沒有什麼興趣,你不必擔心此事。"
姜眉似乎并不意外,遲鈍地點了點頭,她的面上浮現起懷疑的神色,捏了捏眉心,又懶懶寫道:“那你就謝謝我吧,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應該殺了你才對,你真的很該死。”
看到姜眉這樣罵他,顧元琛也笑了,他也不覺得寒症有多煎熬,脫了暖裘丢在姜眉身上。
“我可救過你的命,你就這樣對你的救命恩人?更何況我覺得那不算是什麼秘密,一個人的過去如何,不能決定他今後餘生,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便是了。”
姜眉歪着頭聽了許久,或許是接受了顧元琛說的話。
她轉過頭去,避開顧元琛的目光,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顧元琛瞧不見,隻能見到她的背影輕輕抽動。
“你,哭了?”
顧元琛不知道自己又哪裡做錯了,他不會哄女人,或者是說,他不知道該如何哄一個讓自己牽腸挂肚,念念不忘,又敏感多疑,性格倔強,對他從來沒有好臉色的女人開心。
他緩緩走到姜眉身邊,将她從桌上扶起,可是面對淚眼朦胧的她,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瞥見了被她扔在床上的新衣,隻能傻傻地問她是不是不喜歡這件衣服。
姜眉在紙上一筆一畫地寫道:“那個時候的事,我記得不多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想見我,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嫌棄——”
“胡說!你就隻知道空口白牙污蔑本王!”
顧元琛惡狠狠地把她手中的筆拿掉丢在地上,卻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兇狠的架勢,見姜眉還要飲酒,便将人提着胳膊丢坐到床邊去。
喜她願意同自己吐露心聲,又氣她總是這樣污蔑自己,明明自己什麼壞事都沒做,他又不是褚盛,他又不是什麼下作虛僞的小人!
這一丢讓姜眉多少清醒了一些,可是也讓她記起了自己疲累不堪,百孔千瘡的身體,她累了,順勢躺在床上,抱緊一個軟枕睡下。
顧元琛被她這一冷一熱的态度弄得不是滋味,上前輕輕推了她一把。
“起來,你就這麼睡着,不怕半夜受風寒,本王還沒發話,誰敢給你酒喝!”
若不是自己前來看她,誰知道她這一夜還要怎麼折騰,可是想起她醉酒的緣由,顧元琛的心便軟了下來。
他想起午時鸠穆平所言姜眉的病情,窨樓給這些被控制在麾下的殺手喂食的藥來自南洋,的确沒有毒性,卻極其容易讓人上瘾,一旦成瘾,便會為了解藥對窨樓百依百順,想來從前那個叫褚盛的禽獸也并未少用……
若要戒除此種藥物,便是要忍耐過千百倍的痛苦,先前姜眉在府上時并未表現出什麼異樣,想必她一定是付出了常人不敢想象的代價煎熬才擺脫了這藥的控制,今日卻因為要救自己,不幸再次沾染。
他心中不是滋味,上前為姜眉整理床褥,為她蓋好棉被,那個夢裡他沒能做到的事,便就在今夜淺淺彌補幾分吧。
安頓好姜眉,顧元琛覺得心口不堵了,氣血也順暢了許多,更不覺得委屈焦憂了,他想要離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姜眉抓緊了他的衣角,那樣緊緊的攥在手心裡,讓他無法掙脫,亦或是,不願掙脫。
她的指尖不像從前那樣熱,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料,在顧元琛腿上寫字的時候,也能感到寒涼的氣息,她寫道:“我想喝酒。”
“本王竟還不知道你有這樣的嗜好……”
顧元琛知道姜眉是有趣的女人,知道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樣,卻想不到她還有借酒澆愁這樣的嗜好。
“酒有什麼好喝的?”他低頭自嘲道,“喝醉了又能怎樣,酒醒的時候,往往比醉生夢死的那短短幾個時辰還要痛苦千倍萬倍。”
“我難受……”
姜眉繼續寫道,她想要坐起來,身體卻不聽使喚地栽倒在床榻間,顧元琛心頭一顫,将人扶好,問她到底怎麼了。
一抹慘淡的月色漏進屋内,半灑在床榻間,照在姜眉的臉上,她目光渙散地望着顧元琛,濃密的睫羽被淚水打濕,這樣清秀倔強的臉,飽受半生淩虐,第一次在一個人面前吐露柔弱與無助。
顧元琛的心跳幾乎漏了半拍,姜眉哭着默默念道:“我好難受,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
她身上疼,心卻更痛,為什麼是她,為什麼老天從來都不能善待于她?
為什麼,就連一個小小的答案,她都不能擁有。
“你心中不痛快就喝酒是嗎?”
顧元琛從未覺得自己的喉嚨這樣緊澀,他走到桌前,将那酒壺中的殘酒仰頭飲盡,随後來到床邊,扶着姜眉的脖頸,用她戲弄自己的方式,将這口酒還給了她。
他倒也沒有多麼好心,冷眼認真地度送這一小口殘酒,姜眉呼吸有些困難,唇間溢出一聲低鳴,他扣在姜眉細白頸上的便微微加重了幾分力氣,姜眉很快便因這若即若離的窒息感呼吸沉重,身體癱軟了下來。
隻是因為沒有力氣反抗顧元琛,即便顧元琛已經不再在她口中攻城略地,她也隻能輕聲嗚咽,向後仰起頭,修長的脖頸在他的指節中舒展開來,一雙噙着淚的雙目被迫無助地望着他。
“少這樣看我,現在知道怕了?”
柔滑的手像是一隻專門施加了咒法的妖蛇,還不等顧元琛反應,便探入了他的衣衫下,他露在外面的皮相好,每日藏在衣服下面的每一寸也絲毫不差。
指尖劃過豐挺的胸膛,肌理分明的小腹,堆疊腰間絲綢寝衣下勁瘦緊窄的腰身,再往下,便是他修長的雙腿和……
她釣男子的本事的确厲害,不需要什麼餌料,便能讓人心甘情願的上鈎。
顧元琛恨恨地掐住姜眉面頰,順勢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她也不哭了,唇角勾着笑意,這是她有意笑給顧元琛看的,帶着目的的笑自然很好看。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知道自己還是陷進來了,是他不争氣,都是他自己,今夜偏偏要跑來她的房中,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一步一步,心甘情願地咬上她放的鈎子。
“你現在酒醒了?本王可告訴你,若是明日起床了翻臉不認人,我饒不了你!”
顧元琛掐着姜眉的颌角,惡狠狠地恐吓,可是他現在脖子上拴着繩,繩子的頭不在他手上,他兇也沒用。
“我沒有醉,王爺……”她的手指夾住了顧元琛的一縷青絲,捧起他的手在他掌心緩緩寫道。
“你可别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