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乎亮了。
确切地說,是地牢之上的蓋口被打開了,外面天色朦胧,似乎已經是第二天了。
姜眉艱難地睜開眼睛,還不等她反應,拴在她雙臂上的鐵鍊便被人往上拖拽,很快她的手臂被拉吊起,伴随着關節脫離的聲音,拖曳着她的身體拉出了地牢。
姜眉感覺到自己幾乎已經失去了關于痛的知覺,口中滿是血腥味,為了忍痛,她的牙關已經被咬出了血。
她其實是一個很怕痛的人,自小便是這樣,人總極度疼痛的時候,能想到的隻有解脫,一了百了。
“就是這個女人?”
一個聲色略顯疲累卻不失王霸之氣的人用北蠻語問道,姜眉擡起頭去看來人,觀其衣着,應當就是如今北蠻之主,烏厭術石。
“你能聽得懂我們的話,你不是漢人女子?”
吳虞讨好地走了上來,恭敬回答道:“大王,她是漢人女,隻是能聽懂我們的話而已,隻不過呢,她卻是個啞巴。”
烏厭術石顯然并不喜歡吳虞這般貿然上前,并未給他多少好顔色,隻是讓人上前為姜眉松綁,檢查身體。
顯然吳虞沉浸在自己的興奮之中,又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大王,她是顧元琛的女人,顧元琛對她很好,不如把她——”
烏厭術石沒再讓他廢話,擺擺手命人将他帶了下去,饒有興緻地拽起姜眉的頭發,看着額頭已經被汗水浸濕的姜眉。
“有意思,你不像是個漢人,反而像是我們的人,有這樣兇狠的眼神,像是草原上的母狼一樣。”
“顧元琛居然會喜歡你這樣的女人。”
姜眉聞言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還是你有什麼話要講?你不是不會說話嗎?”
烏厭術石坐到石凳上,看着姜眉側過身壓住自己一側的手臂,借力腰腹,自己生生将脫臼的手臂接了回去,随後便是躺在冰冷的地上不停顫抖。
他不由得神色微訝,不禁對吳虞的話産生了懷疑。
萬幸北蠻的文字十分簡單,姜眉用手指沾着自己身上的血水,在地上寫道:“他以為自己是個北蠻人,其實你也壓根沒有把他當做同族,不可笑嗎?”
烏厭術石緊皺的眉目舒展了幾分,他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何時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吳虞當然不算是北蠻人,他的相貌也根本看不出半點北蠻人的痕迹,或許他隻是北蠻人和漢人生下的雜種而已。
不過他帶來的驚喜的确有用。
烏厭術石當然想要讓顧元琛和宗赴知道“長麗公主”的存在,也的确設下圈套,想看看顧元琛會不會想辦法救這位公主。
隻是他不曾不想在吳虞的幫助下,顧元琛的人竟然就這樣輕易地落到了他的手中,也算是不費吹灰之力。
其餘十三個手下的項上人頭,已經被隆重地送至顧元琛的面前,烏厭術石甚至能想到他痛苦挫敗的模樣了。
若不是老天不站在他們這邊,北蠻接連遭受雪災與病疫,顧元琛如今還能有幾時得意?
不過眼下,這個女人顯然比顧元琛更讓他感興趣地多。
“把豔姬帶過來,把她帶到大帳中來。”
跪伏在炭火邊上,姜眉的身體略微回暖,同時被鹽水浸漬的傷口也愈發腫痛。
很快,一個衣着華麗,身披頭紗,足腕手腕上都佩戴琳琅珠寶的女子恭敬地走了進來,行禮之後跪在地上,爬到烏厭術石面前。
“大王。”
她開口,竟然是用漢人的言語說話。
烏厭術石像是撫摸一隻小貓小狗一般拍了拍她的頭,轉而看向姜眉。
“這就是你們的公主,你們是想要救她回去嗎?”
“不要,阿奴不能離開大王!”
婉轉如莺啼的聲音顯然是刻意而為,姜眉大約猜到了是這是烏厭術石的授意,讓長麗公主用漢人的言語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他才更好羞辱公主和大周。
即便兩人如今的處境都是階下之囚,無處可逃,姜眉還是有些心疼長麗公主,如今這一時的悲慘背後,便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如地獄一般的場景。
“愛妃,你認得她嗎?這女人似乎是你哥哥的心上人!”
姜眉看到公主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随後她擡起頭看向自己。
被層層面紗遮蓋下的面容隻露出了眼睛,公主淚眼朦胧地看着她,上下打量。
姜眉努力讓自己的目光變得沉靜沒有波瀾,希望能帶給公主些許安慰,即便她如今自身難保。
“大王,我不認識她,從前沒有見過她。”
“好,那你們如今就算相識了,本王還有些事情要辦,你留在這裡。”
長麗公主連忙伏低身子,跪送烏厭術石離開。
她保持着跪趴的姿勢一動不動,即便此時帳内已經再無威脅之人。
姜眉無法說話,隻能努力弄出一些聲音引起她的注意。
長麗公主終于擡起頭,怯怯地看向姜眉。
“你?不會說話?”
她小心地上前,有些失神地捧起姜眉的臉,為她擦拭臉上的汗水和血污。
姜眉點了點頭,覺察她的神色有些異樣,露出淺淺微笑,希望她不要害怕。
“王爺一定會救你離開這裡的。”
姜眉默默念了好幾遍,确認她能聽懂自己想要說的意思。
“是真的嗎?你真的沒法開口說話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長麗公主又問了一遍,甚至除卻同情之外,有一些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