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燕州來報,敬王已經于昨日啟程了,敬王爺亦有書信交予您。”
顧元琛目光不移,打開一本奏折繼續批閱。
“嗯,可是先前朕囑托之事有了眉目?”
馮金打開書信仔細閱讀一番,複命道:“是,王爺已經命人加急運送前來定州,此外王爺還在心中提及今後原北蠻境内和北蠻遺民的監管事宜,王爺擔心他離開燕州之後,西域其他番邦會更為虎視眈眈。”
“别的呢?”
“沒有了,隻是在信中詢問陛下龍體安康,還提到了太後娘娘……”
顧元珩停筆,從馮金手中接過顧元琛的書信,仔細閱讀了信上有關太後的内容,發出一聲輕歎。
“嗯,既然他已經自燕州啟程,想必不日便能到達定州行宮,不必再回信給他了,就依照原定之計,命血羽軍回到燕州駐守,駐守北蠻境内的龍武衛軍待血羽軍抵達後即刻回京。”
“是。”
馮金從暗格中取出調令,将牛乳羹往顧元珩手邊推了推,恭敬問道:“陛下可否要休息一會兒,連夜回到行宮,操勞至今,如此緊迫形勢,陛下更應當注重龍體安康啊。”
“并無什麼緊迫……罷了,當日因顧懷樂之事,朕與母後争執,多日不曾探望母後,已是不盡孝道,你去告知母後,朕今日午時到她那裡用膳。”
見馮金仍舊欲言又止,顧元琛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啟禀陛下,姜眉姑娘在行宮中的住所已經打掃幹淨了,内務局總管命奴才請示陛下,不知姜眉姑娘今後是封做女官——”
顧元珩雖然擡手打斷了馮金的問話,可是眉眼間明顯帶上了幾分笑意。
“此事朕自有定奪,她如今并不知曉朕的身份,朕亦不想吓到她。”
“那住所之中的陳設——”
“朕會親自委任巧匠布置,你不必過多操勞。”
顧元珩越是對姜眉如此上心,馮金便越是感到擔憂,他提袍跪叩道:“陛下,奴才自知此言僭越,隻是奴才實在擔心……将來陛下迎姜姑娘回宮,隻怕是困阻不斷,奴才絕非妄議姜姑娘,隻是擔心陛下,擔心别有用心之人借此——”
顧元珩轉過身,示意馮金平身。
“朕知道你為何擔心,當年沒能護住皇後,是朕之過,今時不同往日,朕自然會為她鋪好前路,你還有什麼想說的,一并告訴朕。”
“有,是小憐姑娘之事。”
“陛下意欲将來迎姜姑娘入宮,封小憐姑娘為公主,此番自然全憑陛下之願,奴才隻是擔心小憐姑娘封為公主,隻怕朝臣會阻攔陛下。”
馮金壓低了些聲音:“陛下至今膝下并無子嗣,小憐姑娘一旦被封為公主,那便是未來的長公主殿下,是陛下的獨女,屆時恐怕朝臣多有議論,無論是對她還是姜眉姑娘,恐怕多有不利啊。”
顧元珩點了點頭,起身行至窗前,輕歎一聲。
“此事朕并非沒有考量,你說得很好,不必畏怯,說吧。”
“是,小憐姑娘天真爛漫,奴才亦是為她擔憂,故而有一下策獻與陛下——陛下可以等姜眉姑娘為陛下誕下皇子後,再為小憐姑娘冊封公主,必然能堵得那冥頑之臣再三阻攔。”
顧元珩想起姜眉單薄的身體,不禁一陣怅然。
“姜眉的身子如何,你并非不知,她能否生育尚且無一定論,即便可以,朕也擔心十月懷胎之苦傷了她的身體。”
馮金本是想借此勸解顧元珩借冊封姜眉之機新納嫔妃入宮,為皇家開支散葉,以免敬王虎視狼窺。
可是天子顯然并無此中打算。
“你先退下吧,朕會仔細考量後再做定奪。”
馮金離開,顧元珩亦再無心于政務,靜靜思忖片刻後,從随身的香囊中取出一柄銀制鑰匙,打開了書案下的暗格,取出一個做工精緻的寶匣,打開後皆是一些已經有些陳舊黯淡的發飾钗環。
他仔細挑選一番,從中取出一支不算張揚的翡翠步搖,輕撫搖曳的流蘇,昔年情形仿佛曆曆在目。
他将這步搖擦拭光潔,和桌角另一支看來似乎更為樸素的銀钗放在一起——那是他預備送給姜眉的禮物。
良久,他把那支自己親手畫圖命工匠連夜打造的銀钗收入了匣中。
*
日上三竿,姜眉從睡夢中蘇醒,昏昏沉沉地擡起頭,習慣性去揉眼睛,卻被手上的玉戒硌痛了眉骨。
這玉戒提醒着她昨日發生的一切,她終究還是和這位好心的楚公子走到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