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和燕兒皆受了驚,與姜眉圍坐在同一輛馬車内,衆人疾行匆匆,三人都不知道這是要去往何處。
燕兒以為姜眉也是一時受驚,久久不語,便先安撫着小憐睡着了,姜眉把小憐從燕兒的懷中接過來,這是保護,因為她深感恐懼。
楚澄他怎麼會是當今的陛下呢,他怎麼能是顧元琛的皇兄?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留在身邊?
所以清源觀裡身穿紅衣的那人就是顧元琛,是因為這世上從來沒有楚澄,從來都是當今的陛下顧元珩,所以顧元琛才沒有做出過分的事,原來是這樣……
她定了定心神,确認了小憐已經熟睡,擡手拍了拍燕兒的肩膀。
“怎麼了姑娘?唉,你别想着方才的事了,你也不要太過擔心公子,他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姜眉仍是冷冷看着她,看得燕兒有些心虛,她便又解釋道:“公子平日裡樂善好施,又是嫉惡如仇的性子,是有一些仇家的,因而也常帶着人在身邊保護的……”
姜眉卻忽然抓過她的手飛快寫道:“你很喜歡小憐的對嗎?”
“我,我當然疼小憐了,姑娘你别吓我啊,到底怎麼了。”
姜眉默念了三個字:“那就好。”
她将顧元珩給她的钗環镯钏一并摘了下來,悉數交給了燕兒收好,便探出身叫停了馬車,一刻不停起身離開。
“诶,姑娘!”
燕兒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得不知所措,愣在原地,來不及阻攔,便看着姜眉往馬車行駛相反的方向走去,萬幸馮金及時發現,将人攔了下來,卻也隻是讓姜眉微微停住了腳步,他才對上姜眉的目光,便是心中了然。
都怪自己方才亂了分寸,想來她是聽見了自己如何稱呼陛下。
這幾日相處久了,險些都忘了這女子的脾性如何剛烈倔強,想來她也不是恐懼……她這一走,便是下定了決心的。
陛下如今雖無性命之憂,卻還未蘇醒,若是醒來了不見人,又要如何是好呢,何況這麼多年了,陛下難得遇到一個可心之人……
馮金雖知姜眉決心,仍開口勸道:“姜娘子,你這是要做什麼啊!如今這夜深人靜,荒鄉野嶺的,你一個人要到哪裡去呢?”
姜眉靜靜聽他說完了話,繞過了他,便又一步步執拗地向夜色深處走去。
“姜娘子,我知道你如今心中有惑亦有怨,可是你想想這些日子來我們相處,我是什麼樣的人,公子他……陛下是什麼樣的人?你真的不曉?你若決意要走,我們必不能強留,可若是不告而别,也未免讓人心寒吧!”
“娘子不妨扪心自問,倘若是旁人,對你百般照料,不惜心血,你也能做到一走了之嗎!”
馮金一時心急,說話的語氣難免重了一些,卻見姜眉霎時黯淡了神色,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之事,眉宇間的決絕也被折斷。
見她去意漸消,馮金便帶着她上了馬車,本意想讓她見一見如今顧元珩的憔悴模樣,隻想着九五之尊的天子為了她一女子如此,她應當不會再犯傻,卻不想顧元珩已經醒了,扶着手臂靜靜望着姜眉。
“陛下……奴才隻是——”
“朕知道,你下去吧。”
姜眉緩緩上了馬車,卻坐在遠離顧元珩的地方,默了片刻,扶膝便要跪下向他行禮。
車内狹小,顧元珩想去扶她,卻慢了一步,指尖劃過她的衣袖,眼角便有些酸楚,心口一陣又一陣的悶痛。
她仰起臉望着“楚澄”,怔怔默念道:“陛下。”
“你當真要這樣稱呼我嗎?”
“小眉,我并非是有意隐瞞身份,最初擔心吓到了你,也讓你疏遠了我,可最終還是讓你心有嫌隙了。”
面對姜眉,他一直都口稱“我”,不願說一個“朕”出口。
“你能告訴我,你為何要走嗎?可是要去做你心中未竟之事?我不能阻攔你,你可否告訴我,你要去多久,這一去,會否能再回來?”
顧元珩說得動情,就像先前數次同枕同眠的夜裡,姜眉因病痛輾轉難眠,他将她擁在懷裡,柔聲安慰。
“我與你,是雲泥之别。”
姜眉在小桌上緩緩寫道,馬車内燈燭微光慘淡,卻獨照亮她面上淚痕無數。
她過去的一切,已然是不堪言說了,與楚澄都無顔說明,更不要說是顧元珩,是天子。
“小眉,你這樣說,莫不是要傷透了我的心嗎?我并非是有意欺瞞,隻是想找個合适的時機與你言明!”
他握住姜眉的手,見她并不抗拒,便細細摩挲起來,
“我隻是一介草民,身份低賤,你是天子……”
她是真的怕了,與顧元琛糾纏不清已然是糊塗大錯,是她心有妄想,咎由自取罷了。
顧元珩緩緩道:“石賊之亂時,我身受重傷,不能自理,還要隐姓埋名,躲避石賊追殺,那時我不是太子,也不過是國破家亡的一介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