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眉,你還記得你今日同我說過什麼嗎?不是說你喜歡楚澄嗎?你不是答應他要好生養病,今後養好了身體,唱歌給他聽嗎?”
“我就是楚澄啊!你好好想想這些日子我們如何朝夕相處,如何傾訴衷情,除卻隐瞞身份,我對你何時有過欺騙啊!”
她聽着這字字衷情,想到了心底的依戀,更多的,卻是想到了從前過往。
“小眉,你留下來好不好,至少讓我為你好好醫治身體,我不是什麼完人,我有私心,我不願放任你走,看着你再受病痛,好不好?”
他一連問了許多話,可是姜眉的嗓子壞了,不能一一回答,即便是她能開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留在陛下的身邊,然後呢?”
她在顧元珩掌心飛快寫道,寫不盡前路迷惘。
顧元珩心中大喜,忙小心翼翼地将人緊緊擁入懷中,柔聲道:“自然是同從前一樣。”
姜眉正想着從前是什麼樣,她跟在楚澄的身邊究竟是開懷還是沉郁,顧元珩便又說道:“小眉,你若願意同我相伴餘生,我便不會讓你經受一分一毫的難處,我知道你怕什麼……”
他的聲色忽然平添了幾分哽咽,似乎是已經經曆了千難萬阻。
“小眉,你留在我身邊,待時日長久,我慢慢為你擡高身份……”
之後的話,姜眉有些聽不清了,眼淚流進了耳中,将他的話語蒙上了一層紗,她想起顧元琛也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從前也有許多男人惋惜地捧起她的臉,說着相似的話。
顧元珩輕拍打着她的後背,溫聲道:“我知道這樣多少是委屈了你……這一時情急,我險些忘了,方才是你救了我,你武藝高強,能護好自己,我便安心了。”
“你這樣好,我若說些保護庇佑的話,反而是屈折你了。”
顧元珩感到姜眉的手臂緩緩環在了他的腰上,眼淚在他胸前擦拭無痕,他知道她不會離開了,今後也不會,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着,直至姜眉沉沉睡去,恰好像他一生一世都擁緊了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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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從清源觀回來,顧元琛便是一言不發,獨自一人靜靜坐在窗前,生将手裡的詞集翻得光潔如鏡,渴了懂得要茶水,餓了也囑咐何永春為他準備點心瓜果,直至夜深有人來報,就在不久前,陛下遇刺了。
顧元珩手中的書應聲掉落,緩緩轉過頭,低聲問道:“死了嗎?”
這話問得奇怪,前來答複的人也一時哽住,王爺怎麼會這樣問,陛下若是真的遇刺身亡那還了得,莫不是王爺另有深意?
“沒,沒有,陛下隻是受了些情傷,消息捂得緊,弟兄們也是才探得。”
“他身邊的人有事嗎?”
“這,屬下打探得并不詳盡……似乎是馮總管傷了手臂。”
“本網說的不是他,皇兄不是采撷野芳,近日來寵幸了一個嫠婦,今日還帶着她去清源觀賞玩了,那女子呢?”
“啊?這……屬下無能,屬下等不知道有此事,可是的确是沒有旁人受傷了。”
顧元琛低聲罵道:“合該一起去死!”
他素來陰晴不定,手下之人也習慣了,可是今日之事事關重大,待何永春遞上了茶,又小心道:“王爺,陛下遇刺非同小可,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栽贓王爺,可就——”
“那又如何,本王就不曾遇刺過嗎?”
眼見言語之間又要提起姜眉,何永春連忙插科打诨,讓人出去,轉頭卻瞧見顧元珩将蓋在身上的繡褥抓得如亂如碎雲。
“王爺,您到底怎麼了?”
他用掌心把眼淚向上托抹去,低聲隻道了一個字:“恨。”
“本王就是死了,也不放過她。”
何永春隻當他是今日去了清源觀,想起了從前之事,又因着姜眉的事心中煩悶,隻怪自己沒有攔着些。
“是,咱們關起屋門說話,奴才也咒她,她若是死了,咒她在地下也不得安甯,咒她投不了好胎!她若是活着,那也不得善終!”
顧元琛沒讓他再罵下去,何永春當下便住了口,問起明日的安排,顧元琛沒有回應,臉上的淚痕化作火灼後的瘢疤,生了根,心裡的惡念生了芽枝,将他的心刺穿了無數個孔洞。
他才道:“那若是她心有旁人了呢?”
“旁人?那也落不到好,天下人除了王爺,誰還能待她這樣好,那個愣頭青小子自身難保,也是不中用的,給不了她安甯!”
“若那旁人是皇帝,本王的皇兄呢?”
洪永春駭然一驚,手中的茶水落了地,在朱紅的毯子上潑出了一灘血,窗子陡然被吹開,燈燭撲簌,像是垂死一般的模樣。
他心念:莫不是老天爺種下的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