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與寝殿所隔不過兩道跨院,燕兒擔心小憐落水,便隻是讓守在遠處的兩個婢女跟着姜眉,不多時便來回報,姜娘子累了,用了些牛乳羹便睡下了,也好稍稍放心。
“小憐今日都學了什麼,可遇到什麼新鮮事了,那些女官待你可好嗎?”
“都很好,不過燕兒姐姐,小憐今日遇到了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起先小憐不認得,後來他告訴小憐,他應當是小憐的皇叔父。”
小憐偷笑着小聲說道:“其實不就是爹爹的兄弟,是小憐的伯伯嘛。”
“他說他如今不住在這個大宮殿裡面,所以可以帶小憐出去玩呢!”
燕兒聽着稍有些遲疑,莫不是敬王殿下,似乎的确幾日前便不在行宮住了,還一直都病者,今日病好了來拜見太後娘娘嗎?似乎也不曾聽說。
“他是敬王爺,你說的對呀,那小憐,他如今還在行宮内嗎?”
“不知道呀,應當是不在了,當時好像就要走了,不過他說,他會常來看望小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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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隻用了些牛乳羹便匆匆睡下,姜眉醒來時難免有些餓了,卻又不想去麻煩旁人,隻在小桌上尋了吃剩的點心抿在嘴裡,喝了一口冷茶。
傷心過,懷疑過,不安過,如今總要是向前看的,她大約已經想好了,待顧元珩回來,便把自己的過往向他坦白,讓他提防着顧元琛一些,他這樣好,總不會虧待了小憐,自己便能離開,去查阿錯的下落。
找到阿錯之後……不行,這樣也不好,顧元琛那日的眼神,分明是看到了自己和顧元珩親昵無間,那是他的皇兄,若是他心有怨恨,又不能洩憤,報複到了柳兒姐姐身上該怎麼辦……
思索着,眼淚便流了下來,先前幾日有顧元珩陪在身邊,總不會讓姜眉太過痛苦,如今失了這依靠,便不住地心生絕望。
她入住行宮也有幾日,顧元珩為她安排的人雖不把這鄉野女子當回事,可是該有的體面卻不會駁了不給,聽到内殿有動靜,便敲敲門進來了,近前放下了熱茶,問她是否要用飯,方才看見她面色蒼白,額上滿是汗珠。
“姜娘子這是怎麼了,若是身子不适,便要今早告訴奴婢們才是,恰好太醫來了,在外面已等了多時。”
不等姜眉回答,又道:“燕姑姑還未回來,娘子有事隻告與奴婢。”
姜眉淺淺笑了笑,搖頭表明自己無事,讓人離開。
她雖沒有名分,可是若要見太醫,也要規規矩矩将帳子放下,隻露出手臂在外面,可是隻聽得殿門開合,腳步聲漸近,太醫卻再無動作,姜眉不知道要怎麼辦,欲要将手臂收回,手腕卻被緊緊制住,甚至骨節處隐隐吃痛。
“娘娘不要動,微臣還需為娘娘診脈呢。”
來人似乎不是前幾日一直照料姜眉的那位老太醫,雖有些低沉,可是聽得出這人年紀尚輕。
她在簾中點點頭,隻當是太醫不同,卻不想腕上忽然一涼,那人松開了手,一個略顯沉重的圓環壓在了她的手腕上,不待她反抗,手背上便落下了一個幹澀的親吻。
“娘娘的身子應當沒有不适,想來是侍奉陛下得當了?”
是他?
姜眉身子一震,慌忙将手抽回,顧元珩冷笑一聲,不松手,也不掣控,讓姜眉把他一起帶入了帳中,墜在她躺過的床榻上,面頰貼在床褥上,猶能觸及她的體溫。
她反身要跑,卻因顧元珩說的話定在原地。
“想出去?可以,也恰好讓皇兄身邊的人知道,本王在這裡。”
看她聽到“皇兄”二字,被霎時間被澆灌了鉛一般定在原地,顧元珩面上笑着,本應得意着,心裡卻猶如錐刺,頓了頓淡淡說道:“過來。”
姜眉顫抖着轉過身,一搖頭,眼淚便也傾瀉下來。
“本王讓你過來。”
聲音中添了幾分厲色與威逼,從前這樣喊她,她是無有不應的。
可是如今顯然是不同了。
他原本還挂着笑意的臉上頓時戾氣滋生,從床上起身,大步走上前,右手提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入懷中,左手扳起她的臉強迫她看向自己。
隻是瞧着她隐痛的神色,面上又不得不強裝出平靜無瀾的模樣。
“你哭什麼,這不是你自找的嗎?”
姜眉掙脫他的手,朝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上去,顧元琛卻不松手。任憑那地方被她咬的麻木,血流如注。
他還記得見到姜眉的最後一面,那個讓他絕望懊悔的夜晚,看到她被折磨淩辱,瘦得沒了人形,想要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來補償了她。
她若是不咬,顧元琛都不知道要如何将這心中的痛苦在她面前傾注出來。
姜眉沒有力氣答話,嘗到了口中的血腥味,漸漸地,便也松了口,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卻又不想去對上他獰色翻騰視線,任憑他繼續撫弄把玩着她的臉。
她越是哭得泣不成聲,顧元琛就越是恨。
“要見一面當真是不容易啊,皇兄這麼寶貝你,你是怎麼辦到的,嗯?”
“你很喜歡他是嗎?一提他,你連跑都不敢跑了?”
顧元琛受不了姜眉眼中的厭惡和漠然,心中一冷,說出的話,也不再留情面。
“你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
他瞥見姜眉頸窩處紅粉的痕迹,方才也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淺淺的瘀痕,無論是閉上眼,還是睜開眼,都能看到她和顧元珩歡好的模樣,就像他那天瞧見她坐在顧元珩膝頭聽他吹奏。
“放開我!”
姜眉拼盡力氣嘶啞地念着,反抗着,顧元琛也感到震驚,他沒想到姜眉的嗓子已經好了許多,又或許是她太過激動,這三個字竟然聽得分外明晰。
“唔——”
他的手從側面扣緊了她脖頸,指腹在她領口深處的痕迹上反複摩挲,按壓,讓她痛得打顫,骨血生寒。
“我恨你,你就是比不上陛下,你這個瘋子!”
姜眉無聲的抗辯道,隻覺他扣在自己頸側的手指愈發用力。
顧元琛張口,唇瓣顫抖着卻不知道要說什麼話,默了良久,冷着臉說完了方才那句被打斷的話:
“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不用本王提點,就把皇兄的心拿穩了,總歸是沒有白養你!”
他或許早就瘋了,先前的日子不過是撐着一副人形的皮囊,隐忍深處的怨恨與不甘,卻在這不合時宜的時候爆發出來,卻把姜眉撕的粉碎,可是他當真滿足了嗎?
姜眉覺得頭好痛,自從在顧元琛的私牢裡走了一遭,她身上的痛苦便不再是單調的痛感,而是五髒六腑一同撕裂,卻不能感知,隻是頭像被人砍了去,擺在她面前滾動。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究竟是為什麼呢?她已經聽過了這樣的話了,她已經努力想要忘記了,為什麼不能直接殺了她呢?
顧元琛隐去眼底的淚光,用面頰貼近她的頰畔,他有多久不曾抱過她了?好似實際算來沒有很久,可是度日如年,他不知道已經輪回過了幾輩子。
隻想抱緊她,讓她回到自己身邊,其餘什麼的都可以不要,可惜天不遂人願,她恨他,如今滿心滿眼隻有他的皇兄。
他重新擡起頭,面容一如以往俊美,隻是神情卻淬了毒,目光像是毒舌的信子,直直往她懷裡鑽,姜眉心中似乎預感到了他要做什麼,恐懼從腳趾一路攀遊到了頭頂。
天旋地轉間,她被他掐着腰抱在了肩頭,嗚咽聲凄厲,啜泣聲慘絕,可惜她不能說話,這聲音卻隻是回蕩在顧元琛的耳畔。
“今日你便好好告訴本王,你是用了什麼辦法把皇兄勾得神魂颠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