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登時亂作一團,院中花葉亂散,桌椅木腿兒飛打肉身,驚魂慘嚎頻發。
一切隻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師尊,情勢危急,快……”話音戛然而止,久安甯神色一變,翻身靠向師無虞,伸手探脈才發現異端。
人早已昏迷許久。
她小心攬過人,召出傳陣符,引出客棧的地點。餘光瞥至樓下,久安甯結印動作一頓。
糾結化為一聲輕歎,她果斷結印,護送人回了客棧。
衆人閃躲得以喘息,那血魔佝偻着腰,地上的人頭不知何時到了他手中,全然被吸幹的模樣。
人皮黏在頭骨之上,顯了個骷髅樣。
他咧開嘴,露出東倒西歪的獠牙,癡癡笑盯衆人,血紅黏液自唇上滴落,與地闆拉出一道紅絲。
吸食人魂後,這厮陰笑不斷,周身血霧環繞,與方才相比更精神了些。
劭炘衍腰間鑲紫金線的劍身出鞘半分,蓄勢待發。賀為神情凝重,手握腰帶軟劍,對上劭炘衍投來的目光。
兩人不動聲色地點頭,走至一邊靜觀局勢。
血魔狂嘯操運着周身血霧,茶客們趁此間隙倉皇逃竄,卻是人擠人攢動不前,水洩不通堵在門口。
人群中,一個女孩被擠得胸悶,後面的人偏偏還驚吼催促。
好不容易身前空出一塊空地,卻不知是誰突生一掌肘擊,女孩徑直面地砸身。
周圍人不顧這些,因有了空隙而狂喜,争相踏身湧出。一腳踩上,她吃痛得緊,但又掙紮不起。
身後緊促步聲漸近,清秀的臉淌下兩行清淚。今日不死于血魔之手,也得死在凡人腳下。
腦中突然想到家中那張她打掃過無數次的供台,其上日日供奉的神像,今日會顯靈保佑她一次嗎?
嘉辰絕望閉眼,靜等紛至沓來的疼痛。
“铮——”
一把長槍憑空生出,生生攔住了後面擠作一團的人。
待白影掠過人群,折玉順勢一掃,将堵作一團的人掃出門外。
門轟然而閉,被推出茶樓的看客們皆未緩過神,跌坐在地,面面相觑。
嘉辰經曆了一頓天旋地轉,待頭不暈眩時,便是已被人抱在懷中。頭頂不苟言笑的臉入目,她心下突然一緊。
這人,她仿佛見過。
但是,憑她的身世見聞,就連天劍宗七年廣招女弟,都未能達至門檻,上哪能認識這等修界居士?
于是這個想法剛冒頭,便被扼殺掉。
久安甯低頭瞄了一眼,眼底閃過一瞬驚異,随後又重歸平靜。
探明了嘉辰傷勢,她掏出一枚赤丹,不由分說按入女孩嘴中:“修養七日,近日切勿操勞,以免留有内傷。”
話音落,嘉辰望着她背後,面上露出驚恐之色。
尚未出聲提醒,久安甯已擡手喚來長槍,手指微動,尚未回身便将撲來的血魔分身摔至牆邊,碎成朱煙。
血魔本體咳了一聲,口中粘液産得更甚,與地闆拉成一道血柱,“說個書,竟能直接炸出三個修士,幹這行果真前途無量啊。”
他直勾勾所望的那道白影,仍是單手抱人的動作,扭手召回折玉後才将女孩放下。
待嘉辰安全退出茶樓,久安甯回首與血魔相望,眼神漠然,如同看屍體般。
後者抹了一把嘴,将粘液擦拖得到處都是,血肉模糊不成形的臉上更顯猙獰。
賀為等人仍站在一旁,觀察着悄無聲息冒出來的白衣女子。街下對視的那眼直覺沒錯,此人大有來曆。
方才她出現救人之前,兩人竟都未覺察到任何氣息,屬實細思極恐。
血魔陰測測低語:“壞我好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久安甯挑眉,示意大可一試。
心許久未見跳得這樣快了,不是忐忑,反倒是一種躍躍欲試的期待。
不再是需要别人保護的角色,今後拿到的戲本裡,她久安甯會是從天而降的那個人。
眼見血魔逐漸起勢,少女暗地蓄滿靈力,隻等對方出手,與之一戰。
劍拔弩張之際,血魔直直向前而去,久安甯反手握槍迎戰。
哪知這血魔竟中途拐了個彎,魔爪高舉而落,傳來布料撕裂聲。
劭炘衍右肩多出一道一尺長的口子,冒着濃濃血氣。
本靜觀其變的二人皆沒料到此番變故,未來得及反應便落了下風,讓那血魔得逞。
“我當是多強?除去她,都是些無字空瓶。不想死的話,就趕緊回天劍宗找娘讨奶吃!”
血魔偷襲成功,一時張狂不已,“今晚,我還要殺第二個人。”
此話是對着久安甯所說。
下完戰帖,他化作血霧,越樓而出,混身于街外人群之中。
華燈初上,外街仍是人流如織。血魔若是想尋下一個血包,俯拾即是。由不得她猶豫,身子即刻追了出去。
賀為打量了下傷口不斷湧出的魔氣,臉色難看得緊:“此為高階血魔,不及時除去魔氣,這條胳膊就廢了。”
劭炘衍咬牙忍痛,懊悔方才自己大意,一時不言。
高階血魔本不該出現在接壤之帶,如今出現在此,必然是凡間或是修界生了異端,波動擾了萬生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