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至青辛鎮的,恐是不止天劍宗一脈人,隻是不知各勢目的是否與之相同。
“那我們明日返程,此行之事……”
“我自會留下,望少宗主珍重聖體。”
賀為出聲打斷,話裡多了幾分肅氣。此話不為二人之事,是站在天劍宗弟子的立場而說。
一道無形的牆立在二人之中。
“不與我一道回去?”
“宗門委以重任,我等必然付諸全力,無功而返未免要讓宗主寒心。”
劭炘衍繼續不語,似乎想用沉默反抗。賀為才不理會,徑直起陣施了靈力。
數串金光符咒自劭炘衍周身而生,循着陣法運作起來,困住了其中的人。
“你又對我用宗生陣!”
“宗主創出這陣法全然是為你着想,回宗門後莫要再耍性子。”
劭炘衍還想再說什麼,陣法卻起得生快,迅速将他傳回了宗門。
飽含不甘和憤懑的眼神殘餘在賀為腦中,隻留了一刻,便随她抽出軟劍的動作散去。
院内紫色身影飛身,向着血魔與久安甯消失的方向而去。
*
久安甯一路追至郊外,失了方向。
沿途與血魔明槍暗箭交手幾個回合,本占了上風,奈何對方實在溜得快,未能了結對方。
她周旋于林間,屏息聽着周身的動靜,耐心搜羅着血魔的蹤迹。
林子安靜得很,時有鸱枭低鳴,在這黑夜中瘆人得很。
多番搜尋未果,握長槍的手緊了幾分,久安甯決心不再過多停留。今夜萬不可被耽誤,還有件事亟待她去做。
也不知客棧躺着的那人醒來了沒?
少女回身,正欲出林子時聽聞不遠處傳來動靜。
一個女孩跌撞靠近,許是出于害怕,幾次被樹枝絆住腳,趔趄摔地。
“悲矣!今日怕是要死在這了。”她左右張望,不停扭頭望着身後,拼命跑着,已至久安甯幾米之外。
女孩身形不高,望着倒像十三四歲的孩子。她狂跑一陣後扶樹而歇,大喘着氣。
再擡頭時便與久安甯對上視線。模糊間,隻見樹下一襲白衣,周身被森然月色籠罩。
“啊啊啊!鬼!”女孩一陣心悸,當即癱軟倒地。
久安甯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這才确定女孩是在說自己。
良久,她冷不丁蹦出一句:“啊啊啊,人。”
女孩大着膽子睜眼,見她沒有惡意,這才敢扒着樹皮起身。
探頭确定了對方有影子,她試探挪動一步,身前白衣少女沒有動作,于是她再挪動了一步。
如此循環幾回,她挪到久安甯身旁,仰頭呆望着:“敢問修士大人能否帶小女返還鎮上?屆時家父必有重謝!”
“多重?”
“啊?哦……我父親向來疼惜我,若是修士大人能将我平安送還回家,定少不了一箱金銀細軟!”
女孩招呼手比劃,單薄的衣袖因動作幅度堆疊手肘處,裸露的皮膚冷得青紫。
久安甯未出聲,脫掉了外衫遞給女孩。摸着尚有體溫的衣衫,女孩松了口氣:“真的是人。”
見對方接過衣服穿上,久安甯也松了口氣:“真的是魔。”
此話剛一入耳,女孩隻覺心口一痛,嘴角蔓延而下一絲血線。
低頭望去,一把長槍自心髒貫穿而出,寒光閃爍的槍身一擰,徹底絞爛血肉。
未等她喘息,三根釘魂針飛入身體,大股鮮血自口中噴湧,落在幹裂的泥地裡,月下照作黑乎一團。
血魔痛得自女孩身體中脫離,受釘魂針所限,動彈不得。
脫下的皮囊疊在地上,臉部扭曲在褶皺之中,再也沒了個人形。
久安甯仍是那副看屍體的眼神,捏訣便要收奪血魔的精血。
血魔招搖撞騙慣了,頭次在陰溝裡翻船。他向來嗜殺生靈,生冷不忌,死于他手上的人妖魔仙一抓大把。
真要比起來,他還是對人情有獨鐘。
人的皮囊生得千姿百态,他喜歡當衣服穿。偏他又是個得隴望蜀,見異思遷的種,簡直是見一張人皮愛一張。
僅是殺人過于簡單,他更享受穿着上一張人皮去騙得下一張,被騙者往往會在死前大吃一驚,這種成就感讓他格外着迷。
行這種行當久了,他自恃瞞天過海,能把凡人騙得團團轉。
他沉迷代入死者,享受模仿他們生前的樣子,因而每次尋找新人皮時自己也放松了警惕。
血魔自認方才的表演無懈可擊,甚至演出了那女孩的神神叨叨,就在以為自己又能稱霸戲班子時,女修無兆起手。
“所以,我是哪裡演得不到位嗎?”雖被釘魂針消磨得沒有了精氣,血魔求問時眼中竟生出幾分好學的光彩。
久安甯輕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