塢慈真人閉目高坐殿内,聽堂下帶領女弟剛回宗門的賀為講述青辛鎮此行事态,緩慢擡眼,面上略有新奇。
“依照你的描述,此行所遇之人是青珩沒錯了。身邊有個女修……當真是收了個徒弟?”
“修界皆知青珩仙君性冷,不喜與人親近,百餘年未有收徒意願。弟子經年不聞外事,尚且不敢斷言。”
面對宗主的抛問,賀為思緒通了一瞬,後知後覺兩人可能是師徒并非道侶。
她此次未與那男人打過照面,一時間竟沒認出他就是修界話題人物,鳳栖山山主青珩仙君。
一個橫空出世的天才,百餘年前略微出手,已是驚豔四座。
天劍宗在内的數個頂尖宗門争相向其抛去橄榄枝,更有甚者開出可讓其高居長老之位的條件。
有了宗門的托舉,天才成神之路會容易許多,隻需日後稍加照拂宗門,就能免去落得滄海遺珠下場的風險。
怎奈對方不為所動,兀自散修逍遙。此舉也算是折中,各大宗門扼腕遺憾之餘,也稍微松了口氣。
比起入駐其他宗門,擇定散修乃是他們最能接受的結果。
這等人物若是未成盟友,日後必将是一枚後患無窮的勁敵。
如今衰散修而興宗門,敗居士而盛家族。宗門與散修分庭抗禮的時代早已是過去式。
在龐大昌盛的宗門百家之前,散修居士獨善其身已是不易,不足以掀起軒然大波。
因此衆宗門頭首也不再把這冒出來的天才放在眼裡。
傻子都知道随便挑個大宗門,他不知道。可見此人未必識天下時務局勢,簡單來說,腦子應該不好使。
隻是可惜了那一番過人天資。那年修界異變,男人一襲玄衣擋下天雷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
塢慈真人歎息一聲,不再沉湎追憶。他眉眼微皺,一抹焦慮悲涼浮上面色,當下有更為重要的事情亟待解決。
“弟子遵照宗主之意,未曾在青辛鎮尋到異象。”
賀為如實道出這幾日見聞,其間毫無線索串聯,實在不知塢慈真人所說的異象在何方,甚至覺得是這位老人多慮了。
宗主總是密切關注周身變動,一有風吹草動便要與各宗門傳信,囑咐他們切勿小心,護好門下弟子。
一開始其他宗門還會放在心上,後來次數多了也就不聽了,隻當上年紀的人是這樣的。
但塢慈真人從未洩氣,雷打不動時刻關注異象風險,關照天劍宗弟子安全為上。
勤勉過問處理宗門事務之餘,不忘本行積得高深修為,賀為發自内心佩服宗主的精力,時常自慚形穢。
老人長聲短歎,神色又憂慮起來。賀為見此扶額無奈,實在不好意思不說點有用的線索,于是開始努力回想。
“實在要說什麼奇怪之處……”
一抹靈光閃過,她行禮禀告:“符音宗宗主似乎也收了個徒弟,弟子探試未見靈脈,乃是平庸之輩。”
塢慈真人颔首低笑:“不奇怪。賜湘子收徒一貫随性,不論資質,算下來這該是他的關門弟子了。”
“另外,弟子還撞見了羽山晏氏的人,晏觀亭。”
老人理了理胡須,望着殿頂思索:“倒也正常。羽山晏氏早早便有消息傳出要派弟子下山遊曆,算着日子應該就是那幾天。”
賀為一臉無辜,聳肩攤開手:那就沒有什麼可說的異象了。
“晏氏一向敦促後輩,此次遊曆應是為了下次宗門大會。”塢慈真人嘀咕着擡頭,對上階下女修灼人的目光,“宗門大會……咳咳,這屆該輪到你們一輩了,準備得怎麼樣呀。”
“弟子盼此次大會已久,日夜苦練以作準備,抱以學習見識之心,定當全力以赴,不負天劍宗盛名。”
話這麼說,但其實賀為對這個大會一點也不感興趣。
她性子随了師父,心如荒原,明月相照。筝芷散人門下弟子一貫放養,身在宗門,卻總覺自身跟散修無異。
師兄師姐們學成後往往踏上雲遊四海之路,力圖步師父所走之路,尋些真得。所以,賀為拜入師門後極少見過同門弟子,隻與筝芷散人朝夕相伴。
哪知一日師父重操舊業,外出雲遊後再也未歸。
宗門大會百年一次,乃是修界之人證道的大好機會。若能在會上驚豔四座,必然聞名九州十四帶。
此話說得容易,其後難度卻讓多少人望而生畏。
世人常說百年難出一個天才,這宗門大會便也百年難逢一次。
若是時運不濟,外加尚未跨過生死劫,那便有生之年無緣見證大會空前盛況。談何一舉成名?
何況,會上百家後起之秀雲集,随便拉出來一個都是修界百裡挑一的人才,這些人放在凡間,又是萬裡挑一的天才。
雖名為宗門大會,實則海納百川,諸子百家皆可慕名而來。